進入到這幾個小行星,還有行星上的居民,是我很不想寫的。還是要說一說。
「我」對於周圍的大人有很透徹的觀察,認定他們只懂數字和具體的東西,又自以為是,不聽不看,尤其對於小孩子說的、做的,都不以為然,一點都不在意。對於這幾顆小行星上的居民的敘述,他可是完全將那些「大人」的特性表現出來,也盡量嘲諷,真是出了一口氣,他從小到大累積的,不只小時候被大人否認,長大後,周圍的人也差不多都這樣。又因為「大家」都這樣,被認為要這樣才「正常」,那些小孩子才會說的話,更被肯定為是胡言亂語了。
「在我一生當中,我碰到過許多關心正經事的人。我也和成人共處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可以就近瞭解他們的本質。可是,我對成人的看法卻絲毫沒有改變。
每當遇到一個我認為算得上是相當聰明的人時,我就作一個實驗,拿給他看我保留至今的第一幅作品,想要看看這個人是否具有真知。但不管是誰,男的女的都會說:「那是一頂帽子。」」(第一章)
所以他就
「把自己降低到他的層次,和他談……」
意思是碰到他認為算得上「相當聰明的人」時,才做這個實驗,至於看起來不聰明的,就不用了。
「我因而一人獨居,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第二章一開頭)
和人家不一樣的話,是孤獨的。
那幾個小行星上住的人,看起來都是男人。
國王沒有臣民,只有深紫的貂袍,坐在一張造型簡單但氣勢雄偉的寶座上。來人應該是客人,但他認定為是他的臣民,實在有夠沒禮貌。噢!當國王的人不需要禮貌。
好不容易有人來了,趁機行使一下他的威風和當國王的職權,凡事都用命令的,但又自己說下的命令要合理。
跟國王認為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臣民一樣,自負的人認為其他所有的人都是仰慕者,他準備了一頂用來答禮的帽子,但是沒有人走過這條路。他想要的是人家對他的崇拜,但是小王子說,他的行星上只有他一個人。
有一些台灣男人最想要的境界是:「喝水會堅凍。」意思是他大喊一聲,河裏的水就結凍了。
有一次我聽到我先生在跟一位小工人說他的成就,他做過這事,做過那事,有這個有那個,「我講予你鼻芳一下。」(華文:我說給你聽聽,聞一下味道,讓你羨慕)我心想,他只是個小工人,說那些做什麼呢?情況也差太多了吧!他也加上一句,說他自己:「喝水會堅凍。」這種境界是多令人嚮往,真希望能發生,親眼看到,他大喝一聲,河水真的結凍了。自負的人才會這麼說吧!
在小王子和他的對話之中,讀者看到的是,他喝酒是為了讓自己把事情忘掉,忘掉他的愧疚,什麼樣的事情讓他愧疚呢?喝酒。這是不斷廻旋的嘛!
小時候看到有的大人喝酒、賭博、煙癮等,都覺得那是萬丈陰淵,永遠不得離開。長大後才知道,還有藥癮和各種癮,那是多麼深,多麼麻煩的議題啊!
「我不能休息……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我只操心重要的事,我不會說些廢話來自娛的。」
數星星,認為星星是他的,他擁有星星。
「我把我所擁有的星星的數量寫在一張小紙片上,然後,再把這張紙片放在收屜裏,用鑰匙鎖住。」
他這麼做,認為星星就是他的了。
作者寫出了這麼一個人,真是天才。
他奉命行事。原來的工作很合理,在白天熄燈後可以休息,晚上點完燈後可以睡覺。但是行星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現在已經快到一分鐘轉滿一圈,就一天只持續一分鐘,但是他還是依照原來的命令熄燈、點燈,
「不久之後,就連一秒鐘休息的時間都要沒有了。」
他一直依照原來的規則做事:「天亮時熄燈,天黑時點燈」,只有這一條規則。但是行星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他變成不能休息,實際上,這時候的規則是需要修改的,只是那個出命令的人在哪裏呢?不知道,燈夫也沒想到要修改規則,就一直聽命,遵守下去。
天啊!這個行星,這個人做的事是很誇張,但是地球人的世界中不也這樣嗎?法律的規定已經不合時宜了,大家還是繼續遵守,總要等到出大事了,有人死掉了等等,而且還要發生多次後,才會想到要改變。
法律有文字記載,有判例可以查,修改有一定的程序,雖然困難、費時,總是做得到的。
那所謂的習俗和傳統呢?找不到源頭,不知道為什麼要有這條習俗?以古代的生活情形來說,有些解釋,現代人是可以理解的,但現在的生活已經和古代差很多了,許多事情完全不一樣了,人們還是繼續遵守,沒想過要改變。
有人想要改變時,總是有人起來捍衛,人啊!為什麼要這樣呢?看到燈夫的堅守崗位和職責,是讚美他,或是可憐他,有想到一些什麼嗎?
他說他是地理學家,但是不離開他的書桌,是聽探險家說的,
「要是他覺得某某人的敍述很引人入勝,他就會考察那個探險家的品格。」
免得碰到揑造不實的敍述,地理學家的書就要遭殃了。
「如果探險家的品格不成問題,我就會開始查證他的所見所聞。」
「探險家必須要能提出證據。譬如說求證的對象如果是一座大山,探險家就必須取回一塊石頭來印證他的描述。」
而且花花草草不列入紀錄,
「地理是所有的書籍當中最和要事息息相關的書,而且永無落伍之虞。高山不可能遷徙,海水也不可能枯竭;我們記錄的是恆久不變的事物。」
又提到「重要的事」,這些男人做的是重要的事,他只做重要的事,而且是他認為重要的。這個地理學家比任何的大人更上一級,不只是只懂看得見的東西或數字,還要永久不變,是「偉大」的才要列入紀錄,其他的都不算。
他不實際去看,是聽探險家說的,說的內容有趣不有趣?以他自己的判斷來說,有趣的話,就考察他的品格,通過品格的考察後,探險家要以一塊石頭來印證一座大山。這些都通過之後,寫進他的大書。天啊!
不去說其中的不通之處,像:探險家路過他的行星,怎麼知道要被問所見所聞?而且要帶顆石頭當證據。
而且沒有讀者,只有他自己看,自己認為是重要的大書。
在台灣社會紛紛擾擾的吵架、爭論中,不少是這樣的人啊!
作者攝自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