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放學回家,依慣例,兒子讓我們看一下家長聯絡簿,如果沒什麼特別的,就簽一下名就好。
才想合上簿子,竟掉出一張對折的A4紙張。打開看,是一張隨堂作文,老師已經批過的,紅筆寫的是A+, 旁邊還附註幾個字:「Very creative, well done! 」(很有創造力, 寫得很棒)。
兒子的隨堂作文寫得滿滿一張紙,還有背後的半頁。題目是「我是超市裡的一顆麵包」。我覺得很有趣,就坐下來仔細的讀內容。還不到十歲的“外國”學童,他的英文簡單,中規中矩。可是,讀了幾句,越看越有趣。這孩子的寫作視角很讓我驚訝。他文章的中譯文大約如下:
「我是超市裡的一顆麵包」
我是一顆餐包,我和一堆長得一模一樣的麵包,整齊的排排坐在一個有點焦黑的大鐵盤。裡面真的好熱,快要受不了的時候,緊閉的門突然打開。
有一個身穿白衣服,帶著帽子的女士,她先低下頭往我們裡頭看。然後伸手把我們坐的鐵盤拉出去,一下子,覺得外面好亮。
我看清楚了,我的同伴都長得圓圓胖胖的,個個像是個小胖弟。每一個圓圓的頭都有點焦黃,下半身都比較白。我想,我應該跟他們長得一樣。
很快的,我們就被推到靠近商場走道的架子,那女士用夾子把我們都夾到上面放,這下子我們全擠在一起,有的還倒栽蔥的壓到我旁邊。
還好,我可以探出頭,看到不遠的架子。遠一點的地方,有好多我不認識的水果,還有各種顏色的蔬菜。往旁邊看,有些冒著霧氣的架子,都是一塊塊的起司和一盒盒的蛋。我想,在那裡可能會很冷。
這時候,有個男童坐在他媽媽的購物推車裡,伸出手來摸坐在前排的麵包,手摸不是很不衛生嗎?好像他的媽媽叫他不可以用手,他的手縮回去了。這位媽媽拿著夾子看著不同長相的麵包,還一個個往她自己的盤子裡頭放,他們家可能很喜歡麵包。但是,她好像不喜歡我們這一群,她往前走了。
接著,有個穿工作服,很壯的男人走近我們的麵包架。他左右張望一下,一隻肥大的手,手臂上滿是捲毛,大大的手掌往我這邊伸過來。就是我,他彈出一根手指,往我的頭上按,然後退回去。我猜,他在看我和身旁的朋友夠不夠胖?
他轉身去拿夾子和盤子,再轉回來我們這裡,來回夾了幾次,我和朋友全被他裝進了一個透明的袋子,拿去給這一區的一個女生看,然後貼上標籤,把我們整袋麵包丟進他的購物推車裡。
他的推車裡滿滿的超市物品,我們這袋子旁邊有胡蘿蔔,西洋芹,甜菜根,還有幾盒看起來硬硬的肉。還來不及看完,我們就被他拿出來,放到一個黑色輸送帶上面,和其他袋子和零散的蔬菜慢慢的滑動。接著,被一個漂亮的姐姐拎起來,晃過一個什麼機器。只聽到「嘟」的一聲,之後,就被擺進了一個昏暗空間。
人聲消失後,又是一陣推車走動的顛簸。再一下,又好像整袋被抓起來,被丟進一個什麼地方。然後,聽到「嘭」的一聲。
我沒有了空間,我看不到東西,只聽到沉悶的引擎聲和搖搖晃晃的感覺。然後,我暈過去了!
讀完,我覺得很高興,也有點佩服。這樣的寫作視角我自己都沒有過,而且,還描寫得那麼細膩。於是,我好奇的問孩子,老師出題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他馬上回答,其實是重覆說了老師在課堂上講的。「你們自己選一個你們在超級市場可以買得到的東西,你們就把它當成你們自己,寫出你們一天的活動」。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