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世界－傳八之長孫順德】

凌煙閣功臣第十五。

一個漢人的姓氏，從兩漢走到隋唐，那是千奇百家來自四面八方。

我最近好喜歡四面八方，突然發現那可以解釋成「不同方國」的意思，整個變得很有國際感的一個詞。

但如果是鮮卑族姓，那就不用分那麼細。

獨孤就是獨孤，長孫就是長孫，整個隋唐的長孫根本不可能出現第二家。

長孫順德，跟長孫無忌兄妹，毫無疑問的是一家親，跟他們的父親長孫晟同輩。不過年紀上看起來跟無忌比較接近：隋煬帝征高麗時，長孫順德還在右勛衛服役。

勛衛跟李淵的千牛備身類似，都是「有品」的衛士，不是小兵。

大致上來說，這類有品衛士分五種，宗衛、備身、親衛、勛（勳）衛、翊衛。

千牛是備身的最高級，至於宗衛則是只有「宗人」才能擔任。應該就是皇族本身。

漢人當然沒有這種制度，相對鮮卑其實宗人也不是什麼天子血脈親戚，就是第一部落的人。也剛好沒意外的話，整個北朝到唐，也只有隋室不把長孫當宗人。

某方面來說，隋朝的誕生，就是因著長孫倒，獨孤起這樣的變遷。大塊的原因之前有得到：長孫氏是「南征派」，楊堅則是反南征派。

跟長孫晟相比，長孫順德的父親顯然更弱勢。但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孫順德選擇了逃兵。他不想去遼東打仗，就逃往了太原。

長孫氏本來就是「代人」。他們的大本營顯然仍在太原北方之處。

這時候聯想一下，隋朝派長孫晟馴服突厥，也許就不是長孫晟本人多英明神武的問題。而是長孫部落在邊塞仍然具有強大的影響力。

還不錯，唐儉串起李唐跟隴西的連結；長孫氏打開的則是跟突厥的大門。

總之，逃兵長孫順德待著待著，就碰上了李淵父子來太原任職。雙方馬上就搭上了線，奇也怪哉。

第一是，長孫順德跟李家媳婦是很遠的親戚。再加上長孫順德逃兵的身分，別說可能對面不相識，就算李淵認得又怎麼會去搭理這個人？

而順德出來不是獻策三分天下，直接就是跟劉弘基搭配，協助李世民招兵買馬：以郡守募兵為名義，他們「額外」增加了不少實力。

這邊有點趣味，其實在別的地方都有說明，長孫順德跟劉弘基當時都是「劉文靜」的門客。

劉文靜是李唐最初的謀主，也是這個時期最神秘的一個人。

據載，劉文靜父「韶」，隋時戰沒，贈上儀同三司。這個隋文帝正二品，隋煬帝正四品的身份，不是一般人拿得到的。

以隋文帝時代（含北周）來看，主要得參加過平定北齊或者楊堅的「禪讓戰爭」，才能有這個戰功上去。

劉文靜還沒十三歲就承襲了這個「上儀同三司」，但後來不知為何家道中落。用他的生年計算，很顯然他的父親正是禪讓戰爭，為楊堅而死。

雖然劉文靜只是縣令，但與晉陽宮副監裴寂為友，基本上以他的身份，應該也是當兵的時候認識裴寂的。兩人約莫相差五歲。

好，重點是，劉文靜敢收不法之徒為門客。很可能養了三四年，很可能在楊玄感叛亂之前他就這麼做了。

劉文靜絕對有異心，問題在於他憑什麼？

收代人長孫，交河東裴氏，後來更為李淵搭起突厥的橋梁……

劉文靜的本錢是什麼？我第一個想到「新興劉氏」，即匈奴。但他自稱彭城人，那就是要跟西漢皇族拉關係。

有，聞雞起舞除了祖逖之外的那個人，就在太原建立過勢力，跟鮮卑代人（拓跋部）友好。

中山靖王子孫，不是劉備，是劉琨。

不管是劉琨還是劉淵，這邊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劉氏，應該是沒錯的。

事實上，太原義軍的劉氏，頗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感覺。不過坦白講，我真心懷疑有幾個是「真劉姓」，包括劉文靜本人在內。

隋唐的劉姓，有三個都算得上大有淵源：除了前面提到的漢室宗親跟匈奴漢室宗親，其實獨孤部也是劉姓大宗。

而且以獨孤信系統廣布的情況來看，基本上只要是北周領地範圍內，弘農以西、太原河東關中隴西，都存在著獨孤劉氏的可能性。

如果說，劉文靜掌握了其中的某個關鍵……那麼不管是幫助李淵起義為頭號謀主，跟被李淵以雷霆手段除去，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且說長孫順德跟著義軍起兵，一路摧破河東，擒屈突通，平「定陝」，封左驍衛大將軍。然後就蹺腳捻鬍鬚直到六四玄武門，跟秦叔寶一起守住玄武門－－得一千兩百戶食邑。

複習一下，裴寂一千五，尉遲敬德等四英含王君廓一千三，再來就是長孫順德這一級了。長孫無忌跟尉遲敬德與房謀杜斷的特別加成，跟他們決定了六四玄武門的勝負大有關係。

事實上，很明顯的，長孫順德在「代人」對於李世民的貢獻度上，幾乎可說是比長孫無忌還要高。

最可怕的地方是，在這樣的「加給」之下，長孫順德的職務看起來毫無變動。

而接下來的發展也告訴我們，長孫順德在李世民第一批肅清名單之上。

首先，是長孫順德手下的管家，收受賄賂遭到舉發，雖然有點語焉不詳但大致可以判斷，他把事情牽涉到主子身上。

李世民一開始只是跟近臣提到，長孫順德真的是不長進，他要是好好做，我的財寶還不就是他的嗎？（大水庫？）然後把長孫順德叫來，再賞賜他了一大筆。

這行為，大理寺的胡演就看不過去，上書唐太宗：「順德有罪不罰，為何又賜？」

李世民辯解：「我是要讓他自慚形穢。如果他這樣還不知恥，那跟禽獸有什麼差別，再怎樣的刑罰都不會讓他改善的。」

幾個月後，李世民就廢了長孫順德的官職。

起因是李孝常謀反事件。這是一樁奇案。

基本上，新舊唐書都沒有關於此案的內容，主要是宋代的《冊府元龜》有詳細，《資治通鑑》有引用。

唐書僅知主要涉案者三人：利州都督義安王李孝常、右武衛將軍劉德裕，以及長孫皇后長兄安業。

被牽連者大條的就是劉弘基跟長孫順德。

這樣記錄針對性還滿高的。

先說，長孫順德在大約貞觀三年時復職，劉弘基也差不多。

雖然長孫順德的部分加了一些李世民的好話，不過我相信都是幹話居多。

李世民要修理的，應該就是匈奴跟代人。為什麼這麼早就發動？我想跟突厥被打了一個退有關。

同樣這兩人的復職，也不是只跟裴寂被廢關聯。

唐儉傳提及，李靖大破突厥，正是貞觀三年九月。

我們幾乎可以想像，李世民重新跟匈奴與代人談了條件，以求一舉消滅突厥。

長孫順德傳中可參考：當時打算復職前，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去探訪長孫順德，看到的只是個爛酒鬼。

以此推測長孫順德的復起，背後存在著政治交易，或許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