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散文｜領養

一個晴朗的午後，乾爽舒適。

家門前有個小小的庭院，再出去是一條不大不小的巷子。

這時間通常沒什麼車經過，跑到路中間也不怕被撞。樹葉被風吹得輕輕搖曳，如果從它們之間往天空看，陽光的形狀會映在眼睛裡。

這是她在晴天時最喜歡做的事。

一位穿著淡褐色短袖襯衫的男子緩緩走來，向她遞出一張紙。

男子的襯衫很薄，左邊領子微微捲起。

「妳媽媽在嗎？我要把這張交給她。」

她說不在，但是我可以先幫你收著。

男子端詳了一會，真是個甜美的女孩，他心想，便回以一個笑容就離開。

她看著手上的紙，還不太會認字的她只能夠在密密麻麻的其中認得自己的名字。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紙揉成一團，衝回客廳。

告訴所有的人，我們要假裝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快點把這個藏起來！

他們不明白什麼意思，但是姊姊總是很有說服力，好險他們早已習慣沒有大人在家的日子，藏東西這點小事還算熟悉。

可是，要藏在哪裡？

書包？

但媽媽每天都會檢查書包。

垃圾桶？

家裡被媽媽打掃的一塵不染，突然出現一個紙團太突兀了，媽媽一定會問的。

著急的她看看時鐘，媽媽就快回到家了，沒辦法，只好用力把紙團揉的更爛更小，塞進書包的最角落，在角落應該不會被發現。

熟悉的腳步聲靠近，金屬聲叮鈴叮鈴，只有媽媽的鑰匙串才發得出這種組合聲音。

大門被打開，媽媽回來了。

他們一個個從四面八方走來玄關向媽媽靠近，像一群小雞屁顛屁顛的圍繞著母雞。

「剛剛有沒有人拿東西過來？」

沒有。沒有人來。

媽媽笑了抱抱他們，媽媽說有雞蛋糕可以吃。媽媽總是記得大家愛吃的東西。

突然門鈴作響，媽媽撥開門上的小窗簾，一個領口和袖口都是荷葉邊的女生站在門前，淺藍色的質料上有些白色的花瓣點綴，馬尾的紮法看起來像仔細梳過，髮線分邊整齊。

這個女生比媽媽還要高一點，身後跟著的那兩個人是誰？她疑惑著。

女生親切地笑著，牙齒看起來很健康，如果我們聽媽媽的話好好刷牙說不定以後也能像她那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警覺有異樣，下意識地後退。

「我們的人剛剛送了領養申請單過來，那時您不在家，但是我們太期待了！想親自來看看，希望沒有造成困擾，我們很樂意領養全部。」

她不確定女生指的是狗還是小孩。

媽媽瞥了她一眼，回頭禮貌但草率的回應女生，示意要他們先離開，現在不太方便。

目送他們走出庭院後，媽媽用力拉上小窗簾，門重重的被摔上，全部的人都嚇了一跳。

媽媽轉身張牙舞爪的向她衝過來，她尖叫著跑回房間躲進棉被。

媽媽長得很漂亮，大家都說她是美女，不管他們再皮，最多也是嚴肅地講講話，然後把食指放在你的眼前，說「不行」。

一直這樣溫柔可人的媽媽，剛剛突然露出了前所未見的表情。

她在電視上看過，通常是壞人準備要落下拳頭或武器時的前奏，只是那個人換成了媽媽的身體，像紙娃娃被換了不適合的臉皮。

矛盾的心理和恐懼佔據她的心，終於她放聲大哭。

「妳為什麼要騙我！」媽媽扯著被子大吼。

「我只是不想分開」

「我只是不想分開」

「紙上只有一個名字」

「她甚至只帶一個籠子」

一個跟我一樣高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