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來自譯界」之後：生成式AI與翻譯工作的產業觀察Update

上週六（9/21）參加了「來自譯界」台北場聚會，本屆主題之一是生成式AI，簡單整理一下聽完講座之後對翻譯產業的幾點想法，也當作「一個自由譯者使用ChatGPT輔助工作的初步心得」時隔一年多的補充更新。

_{好久沒參加這種宛如全天大型研討會的活動了有夠虛脫}

在開始之前先總結這一年來的自身經驗，從發表上一篇文章以來，我個人在工作上使用AI輔助的比例非常低。想辦法把AI有效地整合進工作流程也需要耗費時間心力，然而產出結果不一定合乎想像，還要花時間查證核對，所以現階段人腦翻譯還是比AI（輔助）翻譯快又省事。

AI對於書籍譯者

在聚會上談自由譯者人機協作的綺容學姊提到，書籍翻譯需要相當高階的技巧，應該不會被取代，不過我自己是認為書籍譯者是否存活取決於出版業能不能存活……（在現場對學姊散播焦慮的人就是我！！）

畢竟出版業先凋零的話，譯者的技術磨練得再高超都沒飯吃，這是供需問題。即便不是在書籍翻譯領域，雖然高階譯者還是有競爭力，但受眾的素養也會決定高階譯者能不能繼續靠這一行生存，不被受眾需要的東西就會被淘汰。

（不過范家銘老師也提到，這需要靠大家一起跟受眾／客戶多溝通，讓他們明白好的翻譯跟好的文字為什麼重要。）

實際上在整個翻譯產業中，書籍翻譯對筆譯工作者的技術要求可說是相當高，報酬卻相對低，而且有明顯的天花板。某方面來說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出版業持續衰退中，只是這就形成了最需要技術的工作反而最難以養活譯者的現象。某方面來說編輯也是一樣的情況，這是個每一環都在燃燒生命跟愛的產業……雖然不覺得會被AI取代，但有可能會被爆肝和持續寒冷的市場擊敗……

AI對於Localization譯者

其實純論翻譯內容的話，重複性高、風格單調的Localization領域應該是很容易用AI把譯者取代掉的，但有趣的是「AI無法保障機密」這個問題阻礙了這件事。不希望內部商業機密洩漏的公司不僅自身不會用公開的AI，也會祭出保密條款禁止外部譯者使用AI，所以目前還有保密條款之牆來保護譯者的飯碗。

然而作為翻譯公司大戶的科技巨頭們也可能自己開發AI專供自家內部使用，比如Google就有Gemini，我猜蘋果未來也會想朝這個方向走，到時候自然就沒有保密條款之牆的庇護了，那可能才是Localization譯者真正面臨危機的時刻，尤其是討厭審稿跟post-editing的人（例如我）。

到時候應該會有比較多需求往審稿跟post-editing跑。現階段的業界慣例是翻譯酬勞優於審稿和post-editing，審稿跟post-editing的費率往往滿微薄的，但優秀的審稿人員需要的技術、知識不亞於譯者，另外還需要鑑別與修改譯文的能力，如何拿自身的能力做籌碼跟客戶協商稿酬會是一大問題。

AI沒有個性

講座上的老師們提到AI的特徵是「沒有個性」，它產出的東西絕對非常中立、沒有任何立場，因此用AI寫的作業其實非常容易辨識。

之前我也有模糊地想過這個問題，我猜想，AI的這個特色說不定會是讓譯者（或創作者）取勝的一個關鍵。AI的中立源於它產出的內容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符合道德倫理的規範，這樣的限制會導致AI的「創意」只能維持在某個範圍的中庸地帶，連帶使它產出的內容通常偏於平淡、缺乏驚喜也搔不到癢處。這樣一來，風格獨特或能夠精準掌握／傳達風格的創作者就仍然有價值。

當然AI是可以根據指令來調整風格的，不過知道何謂好的指令、能夠下精準指令的人未必有那麼多。想完成一個好的案件／作品，需要一個清楚了解跟傳達自身需求的客戶，以及能夠聽懂需求並加以實現的創作者／譯者，這中間每一個環節的gap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跨越。

溝通能力

所以最後有很大一部分要回歸到譯者的溝通能力，這包括譯者對人的溝通能力，以及譯者對機器／AI的溝通能力。

善於跟AI溝通的譯者有機會透過AI大幅補足自己的弱勢之處，但同時譯者也要善於跟客戶溝通，才有辦法好好傳達跟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我想也未必需要逼自己變得很長袖善舞，但需要清楚地了解自己跟AI的差別，以及「由我們譯者來用AI，為什麼會比客戶直接用AI更有效和精準」這一點。

如果有譯者除了擔任兩個語言的橋樑之外也能擔任人機之間的橋樑，這樣的譯者在未來應該能夠存活得很好吧。

雜談

老師們提及這兩年譯研所的報考人數腰斬，猜測是因為大部分的考生流往理工科，另外就是少子化的衝擊。雖然說是腰斬，不過往年的報考人數多得很誇張，記得一年兩、三百人報考是常有的事，所以就算腰斬了譯研所也還不用擔心招不滿。

然而這當中所反映的是人才斷層或許已經出現了。記得昨天在現場好像有提到翻譯社近年都比較難找到人？這點意外地呼應到我之前工作過的翻譯公司這兩年面臨的狀況，據說這段期間招到的新人跟以往有明顯的能力落差，很難訓練起來，甚至有人不太擅長打字的。

雖然往好處想是競爭者減少，高階譯者會更容易生存下去，但從大環境來看不禁覺得這個趨勢好令人憂鬱……(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