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伴侶相處的這幾年,常被他的誠實震撼到。這個特質讓我很嚮往。
該怎麼說呢?例如提出想法前我會在心裡沙盤推演超久,要怎麼起頭、如何鋪陳,假如對方是不對的反應該怎麼辦?不過,每每都能得到男友正面的回應。這時不禁會想:「我是不是格局太小了?把對方想的如此複雜。」
當他自在地說出內心想法時,讓人覺得說出來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我常對自己不夠「誠實」。或是說我的不自信、膽怯,令我不敢直面真實。
自從讀了《童年情感缺失》、《羞辱創傷》才逐漸看清,那些迂迴、曖昧不清的表現也許都是過去經驗的投射。——已經內化成我的生存本能。——怕說出口的話被責備不被肯定;或是被認為不夠體貼穩重,不能成為好的大姐典範。
在原生家庭的影響下,希望自身強大到不用依賴任何人。在心中認定遇到狀況時保持沉著,獨立解決問題,不要麻煩別人,是成熟的表現。
也想證明,我可以成為比父母更好的大人。
往「理想」的樣貌邁進時,我以為脫離了原生家庭的陰影。不過,真是如此嗎?
在意公平和得失,被質疑時就會觸動到我的敏感神經,有時對方甚至壓根沒有質疑的意圖。在不知如何適切表達的當下,防禦又充滿攻擊性的憤怒,說出刺傷人的話(就跟小時候父母對我的行為一樣)。
在扮演「心目中的大人」時,武裝原有的不自信。顧及別人的心情,不敢表露出內心真實感受。扛下過剩的責任則讓我感受到存在的價值,覺得一切都在可控的掌握中令人充滿力量。總覺得表現不夠好,抑或沒做出成果,質疑自己就是沒用的人。
《羞辱創傷》介紹到過往的創傷中,容易形成負面的自我認同,會使得我們對自己有些負面的看法、影響與他人的互動關係,形成內在會有一種「自我應驗預言」。—也就是我們極力想避開,卻又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如此認為的部分,有時會因我們的行動,讓這個「預言」更容易發生,反而使得我們繼續強化內心形成的「標籤」。
常感到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但其實是我將交流的窗口關上。有人想跟我親近時,會下意識的拉開距離,不留下讓人了解自己的機會。總是躲在自認安全的舒適圈內,也許是我在擔心展現真實的我不被接受。不知道如何自然地與人建立信任,如果我習慣依賴你了,會不會有天突然被遺棄?
當我將情緒鎖起來,不是在跟身邊的人說不用擔心,而是傳達我們之間不能談論情緒的話題。
同時也從書中釐清為何我想淡化過去的經歷會有難以排解的矛盾心理。不論是從父母、對親友、或是主管同事,他們都是我信任的同伴,我們之間也擁有美好的回憶,但在某些時候我們也會傷害彼此。
傷害與美好、愛與恨、尊敬與貶抑、理想與失望……有時候,是會存在同一個人身上的,而這就是愛與關係的複雜性。
最近重看電影《心靈捕手》,尚恩(羅賓·威廉斯飾)跟威爾(麥特·戴蒙飾)兩人坐在湖邊的對話打動了我—
尚恩:「……看著你,我沒有看到聰明自信,我看到被嚇傻的狂妄孩子。但你是天才,沒有人可以否認。沒人能了解你的深度,但你看到我的畫就認定了解我,你把我的人生撕裂了。你是孤兒,對吧。你想我覺得你的日子多苦,你的感受,你是誰…只是因為我看過《孤雛淚》嗎?太輕易認定你了嗎?我不在乎。你知道嗎?我不能靠任何書籍認識你,除非你想談你自己,談你是誰……」
什麼樣貌才是真正的我?當創造出虛假的自己,將「自我」縮到很小的時候,「我」還存在嗎?——怎麼定義我是誰?我喜歡什麼?
追求奇特髮型、說些言不由衷的場面話,想證明自己是「特別的」。那些憂鬱的情緒、糾結的小劇場、說不出口的想法,發現都是我想要「追尋自我認同」。
我無意怪罪父母任何地方。人生是條只能向前走的單向道,而回頭看、沉溺在過去的悲情沒有好處。
比起怨恨,更多的是遺憾和好奇。—如果我們之間建立起彼此信任、可依賴,健康的親子關係,想知道獲得家人的支持是什麼感覺。我會有什麼不同?能更輕易的肯定自己嗎?會不會比起獨處更能享受和親友同樂?看待世界會有什麼反應?⋯⋯
可能在我內心深處期待遇到《心靈捕手》的尚恩,用溫柔又堅定的口吻跟我說:「這不是你的錯。」
老實說,腦袋都知道要肯定自己、愛自己,實作上卻沒那麼容易。
但還是想試試看,在漫長的人生路上,只有自己才是永遠陪在我身邊探索的夥伴。想要試試看不是什麼樣貌的我會被喜歡,而是我喜歡我是什麼樣貌。
想要更尊重身體傳遞的訊號。餓了就放下手邊的工作吃飯、做事到頭脹了就出門散步換口氣、累了就休息,心懶散時就順應心態不做正事。
盡量放鬆、享受當下,即使不做任何事,我的存在還是有意義,只是還在找尋的路上。
嘗試溫和取代尖酸刻薄的用詞,不論是對自己還是身邊的人。
加油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