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煮蛋到懶骨頭：北海道飯店禮品部奮鬥日常

在這座湖畔小籠子裡，我就像那些為了考試而過度勞累的慘綠少年，有太多東西要學習。儘管在前幾份工作有過收銀經驗，但這兒的複雜程度遠超過我的想像。

寬廣到從櫃檯根本看不盡所有貨架的禮品部，小至餅乾、飲料，大至一個上萬元的包包、精品，光是要記清每樣商品的位置、特色，就是一項耗時費力的馬拉松。不只檯面上汪洋，倉庫又是另一片內海。

曾經遇過日本阿姨問冰箱裡某樣醃漬物的料理方法、大叔問某款日本酒的「精米歩合」、愛小孩的媽媽問懶人沙發的填充物材質會不會致敏，與這些商品也是初次見面的我只能一臉歉意，心中無限吶喊：「我才希望你告訴我呢！」

除此之外，飯店廁所位置、澡堂營業時間、周遭好玩、好吃、哪裡換錢等各種你想的到想不到的通通都可能遇到，日/英/中/台語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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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帳是另一門大學問。遇上金錢，總是得小心翼翼，在最短時間內學會與每一台有著自己個性與規則的收銀機打交道。還得奮力揮動雙手，保持自己在電子支付百家爭鳴的時代，不被翻湧的大浪沖走。

住宿的客人可能掛帳（退房時一併結帳）、海外旅客需要免稅，國內客人要求宅配，各有各的手續、文件與收據。我覺得自己好像那個帶著五碗泡麵上能高的少年，除了意志堅定之外，什麼也沒準備好。

「一直都很缺人哪，本來希望找本國人好溝通，但又想說有個外國店員可以幫忙應對外國客也不錯。」同事多為道產子（北海道在地人），對於從小接觸到大的商品與環境，再熟悉不過，對這份工作只覺得外語不通很困擾。但對我來說，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況。

如果說語言該像呼吸一樣自然的話，海嘯般襲來的單字量、及其排列組合後有如老太婆的裹腳布愈長愈禮貌的敬語，早已叫我窒息。

我像個溺水之人在早上八點鐵門拉開後，巡店補貨、記錄菸品數量（不熟悉的菸品名從顧客口中吐出，像一顆顆含糊不清的泡泡🐟）、貼水煮蛋標籤並包裝、準備試吃品、廠商送貨來時清點品項、回應顧客需求、結帳、接電話……

只有在推著甚至比我高的垃圾，經過糾纏不清的地下室甬道回到天空底下時，才能稍稍吸進一小口空氣，帶著酸腐的垃圾場氣味，這偏僻的角落沒有客人會經過。

精米歩合（せいまいぶあい）：日本清酒釀造的術語，指「磨過之後的白米，佔原本玄米（糙米）的比重。」譬如將一批糙米磨去四成後，所製白米佔原重量的六成，其精米步合即為60％。
道產子（どさんこ）：北海道在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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