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ino 第3日 || 不傷害 (ahimsa)

Pamploma 至 Puente la Reina
步行距離：23.65 公里

學瑜伽的人一定聽過《瑜伽經》(Yoga Sutra) 裡，在第一肢的持戒 (Yama) 首先就提到「不傷害」(ahimsa)，那是一種行為的修練，對他者(如動物或他人)，也對自己。

要做到不傷害自己，首先得真實地瞭解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我一直認為，Camino這條長路，就像是一條練習好好照顧自己的路。

Photo by Samuel Austin on Unsplash

整裝再出發

昨晚在睡前，幾位台灣夥伴們一直擔心我明天還能繼續走嗎? 我說我不確定，也許就等明天再看看吧? 如果還很痛，我會休息一天，或是只走一小段路。一覺醒來，因為睡得很好獲得了足夠的修復，也透過睡前的按摩及肌內效貼布的幫忙讓我左膝發炎的熱、痛都退去了，關節也穩定了許多。於是決定先去迪卡儂 (Decathlon) 添購護膝以及整救才步上Camino 兩天就噴裝的冏境，然後繼續原計劃的路線，雖然外頭還下著小雨。

很慶幸，現在不是 Pamplona 的鬥牛季，不然我可能會看著那些暴力畫面心情很不好，更會擔心我可能不小心闖進去，然後因這無法奔跑的膝蓋，我就陣亡在其中了！（呸！呸！呸！）

Pamplona 是我在Camino上第一個遇到的大城市，除了完成了裝備的補充，我還第一次嘗試在國外剪了頭髮！五年前我有過頸椎融合手術，這舊傷加上長期坐在電腦桌前，在出發前，從頭部、頸部、肩部甚至整個背部都已經疼痛至極，甚至需要躺著休息無法起身。上半身的肌肉已經無力到連支撐住我的頭都有困攤，更別說還要在Camino上一路背著6公斤的行囊，我真的非常擔心會痛到撐不住，本想在出發前就把頭髮剪掉！沒錯，你沒聽錯，能減下的一斤半兩我都想減。但後來實在忙到沒有時間完成這件事，索性在迪卡儂旁正好看到有髮廊已經營業了，就直接在那兒把頭髮這檔事給了結了！確實，除了重量 (大概沒太多人有和我一樣的想法) 以外，很多人會在踏上 Camino前把頭髮剪了，這樣洗頭就方便多了，尤其遇到了溼冷的秋冬。(PS. 很多庇護所為了省資源及經費，水都只會流個一到兩分鐘，就要再重按一次水龍頭才會再出水。)

十一點左右，我把自己重新打理好，很驕傲能夠如此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就心滿意足地重新上路了！今天的官方建議路程，其實是非常好走的路，且距離適中不算太遠。

但有了前一天住宿被訂滿的狀況，今天實在有點擔心，於是出發的同時也找了住宿，就在官方建議的第三天終點 Puente la Reina。我在網路上先預定了床位，那是一間需要先付款且有不退款約定的庇護所。這時的我對於我的腳力，雖知道還不能跑，但穩穩地持續向前進還是挺有信心的，要到達 Puente la Reina 應該是不成問題！

天不從人願? 也許是自己又太「大心肝」(太貪心）了!

才到中午12:30，膝蓋的疼痛又開始出現了，每踩一步都有些困難。見自己進度大不如預期，趕緊上網依庇護所的指示留下訊息。超過下午五點，庇護所主人就不會在現場，旅者必須告知預計到達時間以取得一組密碼及床位號碼，即可自行進入。我留了言，告知預計會在晚上 20:00 左右到達。

接著每半小時到一小時，我就確認一下訊息，但始終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庇護所主人的回覆。兩點、三點、四點過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心想也可能那時候正好大家在報到比較忙。但再沒消息的話，庇護所主人就離開了，而我還是沒有那組密碼呀！於是我再一次傳了訊息確認，但到了五點、六點、七點…都沒有任何一點回覆，而我的步行速度越來越慢，一跛一跛的狀況也更明顯了。

八點鐘，我才到達 Puente la Reina 前的一個小鎮，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也又開始下起雨，仍然沒有庇護所主人任何的回應。依西班牙人的習慣，過了工作時間，他們就不會執行台灣老闆最喜歡的「責任制」，無怨尤地加班。理性上，我應該就在這個小鎮停下來找個庇護所入住了，但我非得繼續往前，我可是已經付費了耶！雖然我還是沒有拿到那組密碼及床號，而且萬一在這個鎮上同樣如昨天都被訂滿了，那我更是會沒有多餘力氣再走到原定目的地。

第三天的好心情隨著時間的推進，從心滿意足滑落到失望無助。
我又在黑夜中繼續前進了，心想著一步一步，我總是會到的！堅持下去，到了現場再說吧！於是，我沒有做任何停留，一心只想著：「再７公里而已，我今天一定會到！我可以！」

黑夜中再度降臨的天使

突然，在前方不遠有輛休旅車停了下了，一位女性下了車對著我問：「妳會說英文嗎？」我心想她是不是車子發生什麼事需要幫忙？(壓根沒想過我才是個「外國人」，我怎麼可能幫得上忙)

「會的，我會」我大聲回覆。
「妳要去哪裡?」她問…
我告訴她庇護所的名字…
「讓我們載妳去吧！」她的先生也下了車幫忙開後車廂，我可以從開啟的車廂門看到裡頭坐著一位靜靜的女孩，是他們的女兒，也轉頭來看著我。

「這邊晚上真的非常危險，因為再過去都是快速道路了，西班牙的車開的快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圍欄旁有人，之前很多朝聖者就在這些路段發生意外。」先生解釋著。

太太補充說明他們的身份，她們是 Camino Presents的成員, 他們是一個組織致力於協助朝聖者和推動許多 Camino相關的在地事宜的組織。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就上車吧！
我的腿已經快無法使力，但我一定要到庇護所，我不想白白浪費掉辛苦賺的錢啊！

我的天使巧遇經歷，果然還在繼續發生著。
先生平穩地載著我在黑夜中前進，太太一邊也跟我說明她們正好經過要往回家的路上，看到我就像是個朝聖者但走路但似乎有困難，擔心前方更危險因此想試著確認看看是否能夠幫上我的忙。看著窗外黑夜裡的景色，我深深倒抽了一口氣：「還好我不是獨自一人走上這條路。」

來到了庇護所。雖然我還是沒有密碼，但我實太感謝他們一家人，我不敢多再麻煩他們，大大擁抱並不住地感謝之後目送他們離去。

我在緊閉的大門外試著找所有對話或訂單訊息中有數字的部份，沒有一個能成功！信箱的垃圾郵件也完全沒有來自庇護所的訊息。雨很大，怎麼辦？就窩在這個小小退縮的大門前渡過這一夜嗎？

突然，一樓用餐區的窗戶亮燈了，有人在洗碗！我冒著雨走過去敲了敲窗，他打開窗但不會說英文，我拿出訂了床位的確認畫面給他們看，比手畫腳地請他們幫我開門。進到屋內，他們找來了一位會說英文的女性，帶我上樓，但這麼多的房間和分散的床位，其實我也不知道哪一個是我的，深怕有人跟我一樣很晚來然後發現自己的床怎麼被佔據了？那個人肯定會暴跳如雷！大家一陣討論後，我就在一間六人房被安全的收留了。

Camino上第一次的失望

在Camino上的第三天，「商業化」的氣息第一次讓我對於這條路有些許的失望，它並不是我想像中那樣的彼此互助，它是一種冷漠，帶著些銅臭味。

這一晚，我真的好像過去所謂的「朝聖者」，你會經過苦難、會流離失所、會身心俱疲。

這三天好難，真的不容易。但是，我仍然不想回家。
這些失序的情況，只是我還不夠瞭解自己的能耐，因此沒能適當安排罷了。
我不是正想要來好好認識自己的嗎?
Camino，我要繼續走下去。

即使外在環境的商業化在所難免，但我可以回到我自己的初衷，真正吸取所有磨難要教會我的事情。

感想：ahimsa, 對自己要能做到不傷害，首先你得真正瞭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