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詭屋》談眼見不為憑的建築平面圖

＃左手供養 ＃主角是建築平面圖的小說

　　本書作者為網路作家、恐怖小說作家兼YouTuber的神秘蒙面作家雨穴。會得知此書是因為今年去日本逛書店時，看到排行榜前兩名的小說分別是《詭屋》（変な家）和《詭屋2》（変な家2），且第一集剛好有中譯本（沒想到圖書館超多人預約），及今年五月底亦在台上映了小說改編的電影《詭異之家》（The Floor Plan），遂決定抱著好奇心一探究竟。就像大學時到日本書店，看到排行榜第一名是村上春樹的《1Q84》第三集，才回來追《1Q84》。每次到國外，逛書店成了另類提供尋寶的景點。

　　看完小說及電影的感想是......，若時間有限者，推薦優先看小說，或只看小說就好。電影雖然找了長得像宋柏緯的間宮祥太朗主演（是因為間宮之前拍過類似住宅改造王的《魔法翻新》？），可惜邏輯跳耀，如：明明是宮江女士憑記憶畫的老家平面圖，怎麼變在不動產上班的栗原先生畫，或沒來由的出現在別人老家裡，或帶著一堆小說中沒提及的面具（為了恐怖效果？）等，省略很多推理橋段（如：從祖母半夜聽到怪聲推論出老家佛堂背後的空間）及想像，且建築平面圖淪為配角，導致雞皮疙瘩程度不及小說的十分之一。

　　本書的主角是建築背後的平面圖（共有三棟建築），透過平面圖展開的一連串詭異故事。作為建築人，很佩服作者的想像力。若是建築人看到奇怪的平面圖，可能第一時間不是想到特殊的用途或未被畫出來的空間，而是本身設計能力不足（哈）。然而，建築圖面不只有平面圖，還有剖面圖、立面圖、透視圖、施工圖等（若發展出一系列以圖為主角的小說感覺也很有趣，雨穴最新的作品集《変な絵》，即是從繪畫發展出詭異事件），或許是受限於買賣不動產的思維，小說中僅出現平面圖。

　　不動產或者說平面圖的思維，好處是能夠清楚地看到房間的格局，如「三房兩廳一衛」（三個臥室＋餐廳、客廳、衛浴）及擺放家具後的大小。壞處則是，缺少與戶外環境及鄰房的關係。如：不知道與戶外鄰房、鄰車道的關係，導致難以推測室內陽光是否充足或噪音是否過大等問題，或與隔壁的隔間是RC造還是磚造，導致耐震及隔音效果的差異。買房不只是買一座孤島，而是「千金難買好厝邊」，買一個永續性的關係。

　　另除了平面圖的限制外，平面圖本身的問題在於，平面圖僅是某個高度切下去往下看的空間，至於切下去往上看的空間則未被顯現出來。以本書第一張平面圖為例，即便廚房有個看似封閉的角落，實際上是否是完全封閉，圖上是讀不出來的。也有一種可能是，切下去往下看是封閉的，往上看卻是通透的；即牆壁並未延伸至二樓樓地板。

　　且第一張平面圖看似開了很多窗（兩層樓共開了16個窗），實際上開窗的高度，圖上亦是讀不出來的。有一種可能是，窗都開得很窄、偏平，而非一般長邊垂直樓地板的窗，如此便與小說推論中看似通透、不怕人看的空間產生不同的結果。

　　另一點比較好奇的是，平面圖一定要寫機能嗎？同樣以第一張平面圖為例，除了一般的廚房、客廳、儲藏室、車庫，還寫了兒童房、西式房間、咖啡桌。不知是否跟建築的買賣有關（比較不需要動腦，可一眼即清楚房間格局與機能）？或純粹為了小說推理而標注？真實的建築是，空間並未有特定機能，或者說機能是能夠改變的（衛浴設備較難改變，但若要擴大為無障礙廁所或配合污水下水道接管而改位置也不是不行）。如：因小孩長大甚至去外地念大學形成「空巢期」，兒童房可與寢室對調，或車庫若不在開車，可成為儲藏室或練團室、工具間。只要不涉及主結構的改變，室內空間理論上並無特定機能，單看使用者的生活邏輯、生活型態而定。

　　最後，身為一位建築人，撇開書中平面圖為何廁所一樓與二樓的位置都不一致，這樣污水管線如何佈設？且廁所為何都沒洗手台？的問題，想推薦本書給喜歡推理或喜歡建築的朋友。若說建築教育有一部分是培養說故事的能力，本書無疑提供了說建築故事的典範；建築的故事如同電影，不只是劇情片、動作片，也可以是懸疑片、恐怖片（不是評圖的恐怖，是令人驚嘆的恐怖）。建築不只構築結構，也能構築敘事；不只透過鋼筋混凝土，也能透過文字。如此的建築便脫離了有限的物質及特定的時間點，而有了抵抗地心引力、無限、跨時空存在的可能。無疑的，建築的能力，或作為符號的能力，尚有許多隱藏的可能性仍待被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