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默視錄》｜忘不了你的好：不可忽視的《默視錄》｜院線電影

現代都市人共同的景色，便是房間對面大樓亮起的一扇扇窗戶，《後窗》當中拿起望遠鏡進行「窺視」，男主角母親則拿起了相同工具來「反窺視」，無處不在的監視器、相機、手機鏡頭與行車記錄器，警察甚至只靠這些科技設備就能追蹤嫌犯抓賊，「看」與「被看」早已成為我們的日常。公園的人們對於女童失蹤案，從一開始幫忙找人的熱情良善，到後來無人願意再帶孩子到公園玩，這樣的冷漠更是延伸到整個社區左鄰右舍之間，《默視錄》卻透過李康生的角色遞上一份誠懇真切的關懷，儘管這個角色在法律和道德上有所疑慮（跟騷法/侵犯隱私），他行為背後的動機卻是動人真摯的情感投射。《默視錄》展現了編導楊修華對當代社會的冷靜觀察，讓所有的「觀看」都值得被看見，而「窺視」不一定只有冰冷的視線，也可能散發著人性的溫度。

片中提出一個相當有意思的觀點。當你專注在觀看一樣人事物時，視線會如偷拍鏡頭逐漸拉近，視野也會變得狹窄，你會因此忽視掉焦點身旁的事物，李康生的角色才會沒錄到小女孩走失的影像，因而成了頭號嫌疑犯，其實他眼裡只有和自己過去相同處境的角色，由巫建和飾演沒能盡責的一家之主。事實上，鏡頭當中的這位爸爸對女兒有著顯而易見「忽視」，有意將女兒遺忘在手推車上，甚至與賣場女店員及其男友一同出軌，可說是名相當失職的丈夫與父親，坐實了那句「有些人不該當父母」的台詞。片中一名男性父親角色在面試工作時說到，他沒有工作的這段期間都是在照顧小孩，可是他並不知道怎麼帶孩子，「起碼小孩子還活著」對比小孩失蹤的一家人，聽來何其諷刺。片中最觸動我的是父母之於子女的這層關係，「父母只會盯著自己的孩子啊！ 」 陳雪甄飾演的祖母道出了為人父母對子女的加倍「凝視」，因此更加嚴格審視兒子的婚姻，時不時想控制他們，這對母子看似緊密實則疏離，更因著孫女小珀失蹤擴大了這道鴻溝，然而，電影結尾讓這對母子坦承達到和解，看著兒子長大至今而感慨：「難道我還看不到自己兒子嗎？」。李康生一角的老母親也是如此，總在碎唸兒子關在房間做些不正經的壞事，實際上關了燈就連兒子都分辨不出來。這兩對母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兩名父親的角色卻因此被突顯出來，或許凝視對方久了，真的會成為對方也說不定，他們彷彿成了同一個角色的過去與未來。

片中最魔幻的一幕是電梯角落監視器反射出的物體，究竟是蠕動的蛆蟲？還是3P的情慾場景？導演在映後座談時給出了正確答案，但在觀眾眼裡見到的卻是全然不同的景色。這無疑反映了觀眾都想窺探這些角色的內心世界，因為我們總在看著他人，也許能從中看見擁有另一種生活的自己。「如果我是空氣，你還看得見我？」林幻夢露飾演的年輕媽媽，她開直播當DJ放音樂相當自信，銀幕上卻顯得無比孤寂，就此體現出她知曉丈夫對她的不忠。她渴望一雙直視著她的眼神，期待著李康生角色無條件地給予關注，並將之解讀成是一種愛，放大了「他眼裏只有我」的主觀感受，實際上，他也以同等份量的「凝視」望向另一名女子，他已習慣了保持距離的「觀看」，才會邀請年輕媽媽來到即將打烊的賣場，他們隔著監視器的對望也成了全片最浪漫的場景。

2017年坎城影展評審團獎《當愛不見了》就描繪過兒童失蹤這一題材，同樣以這類案件作法想的《默視錄》，則入選了今年威尼斯影展主競賽單元，更是首部入選該項目的新加坡電影，這部作品因此受到國際注目，填補了片中傳遞著「想被看見」的心理，並在本屆金馬獎風光入圍六個獎項，其中必須大力稱讚湯瑪斯福多瑪（Thomas Foguenne）的配樂，聲音設計的敲擊聲，烘托出了詭譎不安的氛圍感。我意識到楊修華導演透過這部作品也在凝視著觀眾
，被投射到的我確實接收到導演所欲傳遞的訊息，以及他看待世界的溫柔視角。《默視錄》無疑是導演前作《幻土》奪下金豹獎之後，楊修華導演再次向觀眾給出的最好證明，只想對導演說：「我對你感到多麼的驕傲。」我會繼續看好你。

🎶必聽歌曲： #蔡琴 《#不了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