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小說創作者,我和公寓鄰居並沒有特別不同的往來。
大部份時候我只是一整天都窩在住處,寫小說,寫方格子的文章,寫作業,偶爾經過鄰居房門前點頭微笑,日復一日地過著內向者的典型生活。
這不只是因為我性格安靜而已,而是因為這一層樓所有鄰居都是越南人,她們可以用自己的語言聊得天南地北,我則插不上話題。
她們會在走廊煮食,但我和她們不算相識,當然就不會問她們正在煮什麼,更別提親口吃過了。
但這也沒什麼,我和鄰居的關係並不差——或者說,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任何關係,只是各過各的,相安無事。
所以前天,鄰居主動搭話時,我才會感到那麼意外。
當時,鄰居在走廊用快煮鍋,烹煮我所不認識的食物,而我則打算走到住處附近的街區簡單果腹。
「你出去喔?」鄰居說。
「對啊,去吃晚餐。」我說。
她用筷子揀起鍋中的食物,「那你要不要吃?」
我立刻說好。
不只是因為當時很餓,更是因為好奇她們的異國料理很久了。
於是,和鄰居借了碗盤之後,便得到一碗滿滿的白飯,和一整盤的香腸狀食物(我到後來,才知道那個東西叫「血腸」)
到這個時候,我還沒發現不對勁,直到鄰居拿出醬汁。
那東西叫水蘸汁。
什麼是水蘸汁呢?它大致上是長這樣的:
為什麼我一看到水蘸汁,就大感不妙呢?後來查網路,才知道它的成分是長這個樣子的。
純魚露、水、糖、醋、萊姆汁、大蒜和新鮮辣椒
魚露。
魚露......
竟然有魚露......
水蘸汁的味道立刻令我警鈴大作,但事已至此,早已無法回頭。就這樣,我便手捧腸狀食物、白飯和水蘸汁,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成為了我永生難忘的一晚。
我必須先聲明,這一切全部都是個人的味覺使然,不代表這個東西真的客觀上難吃,但也因為我吃得很痛苦,下面完全不會有任何好聽話。
當天的晚餐大致是長這樣的:
水蘸汁的味道縈繞在整個房間裡面,和腸狀食物若隱若現的腥味翻攪一塊。
老實說,水蘸汁沒有那麼難吃,它吃進嘴裡味道不重,只有明顯的酸味加上些微的辣味。但那個腸狀食物就不一樣了。
它看起來還像個香腸,但吃進嘴裡,肉卻是破碎、軟爛的,稍作咀嚼,還能感受到一股鐵鏽味在嘴裡擴散。
雞腿骨旁邊不是常常會有凝結的血塊,軟軟爛爛黏在上面嗎?把那種東西蒐集起來,灌進香腸裡面,就是這個腸狀食物吃起來的感覺。
不論是口感還是味道對我來說都太震撼了,震撼到我非上網找出它是什麼東西不可。
一開始,我查的關鍵字是「越南香腸」,但世界上大概根本沒有這種東西,所以搜查無果。過一陣子,我又換一個關鍵字。
因為這東西的腥味太重了,我把「血」字加上去,按下enter,結果跳出一組詞彙。
韓國血腸。
中了。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崩潰過,我終於知道那個軟爛的口感和奇妙的腥味從何而來。
那一頓晚餐,我吃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又在床上癱了兩個多小時。它的食安完全沒問題,我的身體也完全沒事。
重點是那個精神消耗。
我的san值完全歸零,喪失控制自己的身體,喪失推進自己人生的能力,我只能盯視天花板,像是自己整個人被釘在床上一樣。
文化衝擊就像是一個身高200公分、滿是肌肉的壯漢,狂K我的肚子好幾拳,讓我整個晚上都動彈不得。我還告訴朋友,同樣的兩個小時,我寧願從咒術236話往後追,直到追到完結為止。
啊,原來這就是外國人吃臭豆腐的感覺。
其實這件事情,跟我比較親近的文友,甚至連野格團都已經知道了。但我對這件事情的感受已經遠遠超過手邊的所有創作,甚至還包括最近正在發售的詞彙庫。
它讓我理解到,啊,我在成為一個小說創作者之前,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味覺海嘯衝擊之下,不可能倖存的凡人。
突然,我覺得自己悟到了人生。
當然,後來發生的事情也沒什麼特別的,該過的日子還是得過,該寫的文章還是得寫,所以我忍耐酸臭味,把碗洗好還給鄰居後,就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至於這件事情對我造成心靈創傷、畢生陰影,還有對水蘸汁與血腸一輩子都難以抹滅的恐懼......
唉,不提了。
下一篇教學文是標點符號篇,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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