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讓我有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感,仿佛它不僅是故事中的情感,也是對這幾年香港電影氛圍的注解。濃霧之中,過去的「美好香港」消失了,只剩下壓抑與病弱的呼吸聲。
雖然現在的香港電影因審查而局限於家庭與小人物的題材,但像《爸爸》、《年少日記》、《窄路微塵》這樣的作品,卻在細膩之中抓住了大時代的切面。這些光影之作,如細沙般嵌入我們心中,在巨大的糖衣背後,反射出深藏的裂縫與未解的真相,讓我們不禁重新審視這個時代的重量。
一直都不太喜歡翁子光滿溢的鏡頭語言,以及破碎的非線性敘事,讓角色的情感不是以一種延展式的方式前進,反而像一場又一場的惡夢,如PTSD復發一樣一直回到原點。然而這樣的敘事手法,又意外的很適合爸爸這個角色,讓他的痛苦透過碎片的拼湊,顯得更加的濃烈。然而,我還是期待有一天翁子光的剪輯和內容可以達到節制的平衡,因為他是我在近期覺得對鏡位特別有想法的導演,從《風再起時》便觀察到,裡面有許多的運鏡方式和拍攝技巧,都保有一種獨特的美學,不禁讓我聯想到了過去香港電影全盛時期電影鏡頭語言的多樣性。
《爸爸》並非只是要提醒大家關注精神病患,它更深層次地呈現了一種壓抑的社會氛圍。透過不同角色的視角,翁子光描繪了一個家庭在悲劇發生後的碎裂與重建。爸爸試圖在回憶中找尋兒子犯罪的動機,但越深入挖掘,越感受到無力。是父子之間的疏離?.是家庭的缺陷?還是整個社會長期對問題的忽視?
劉青雲提到,電影並沒有用大量對白解釋,而是留白讓觀眾思考。而正是這種留白,凸顯了香港社會對精神病患者的極端化標籤和對「白卡」的過度恐懼。翁子光透過這部作品,揭示了在一個無法正視問題的社會中,家庭悲劇如何成為制度下的縮影,讓人深感壓抑與無奈。而這樣的氛圍,無疑傳達了對制度的不滿與對變革的期望。這種反動態度,不僅讓電影跳脫議題片的框架,更成為對社會體制的一次深刻質疑。
看完《爸爸》,我想由衷感謝翁子光導演和劉青雲影帝,因為他們努力讓我們熟悉的香港情感得以保留,而不是拍出一部「中華電影」那樣的妥協之作。老實說,我進電影院的初衷,是想驗證那些過去香港電影的熟悉感還在不在——那些演員,那些背景,那些氣息。
雖然今天的光景早已不同,但當我看到劉青雲的表演時,不知為何,那種童年守在電視機前看衛視電影台的記憶被喚醒了,仿佛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一切並沒有消失。」只是透過電影這樣的形式,繼續傳遞著過去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