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這件小事》

儘管記憶漏洞百出，但它仍然是我們理解人生的方式。那些細碎的、不完整的片段，像是無數拼圖，組成我們的自我。如果記憶真的像電腦硬碟一樣精確，人生反而會失去它的味道

Photo by Kelly Simmema on Unsplash

那天我在一個小飯館，等著一份讓人懷疑人生的牛肉麵。牛肉不知去了哪裡，只剩幾塊擺得小心翼翼的豆腐。隔壁桌的老闆娘，一邊跟客人聊天，一邊不緊不慢地擦桌子。客人問她：「你還記得去年我來這兒點了什麼嗎？」她頓了一下，放下抹布，很肯定地說：「兩碗紅燒牛肉麵，還加了蛋。」語氣像是在說昨天發生的事。客人哈哈大笑：「我也記得，可我忘了是因為加了蛋，還是因為沒牛肉。」

這場景滑稽得讓我忍不住笑了，但又不禁感慨：記憶這東西，怎麼說呢，就像這碗麵，看似熱氣騰騰、味道十足，實際上端起來時，你才發現少了點什麼，好像遺忘才是記憶的本質。

記憶的真相是什麼？

人總以為記憶是某種保存完好的「檔案夾」，每個瞬間像照片一樣整整齊齊地放著，隨時可以翻閱。但實際上，它更像是一部有點破舊的錄影機，畫質不佳，音量失真，甚至還會不小心錄進別人的背景音。記憶不是靜止的，它是一場動態的編碼、存儲、提取和重建。

比如那碗牛肉麵。第一次吃，可能只記得湯有多燙；第二次吃，記住的是配的酸菜味道很剛好；到了第三次，你已經完全忘了牛肉的滋味，反而只記得當時坐在對面的是誰。大腦就像個詭異的導演，隨時在剪輯，還愛亂用特效，有時甚至偷懶，把別人的故事混進來當自己的。

記憶的荒謬與可愛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你明明是去參加一場重要的商務會議，卻只記得窗外的那個穿著奇特的路人？或者多年後，朋友問起某次旅行時，你張口就來：「那家早餐店的油條真酥脆！」朋友瞪大眼睛：「我就是說我們走錯路的那次！」

這就是記憶的荒謬之處，它偏偏愛抓住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卻讓重要的東西從指縫中溜走。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你的大腦有一套自己的優先級。感官刺激、情緒波動、甚至當時的天氣，都可能影響你記住什麼忘掉什麼。它不按劇本來，甚至連記憶的「牛肉」在哪都懶得告訴你。

那麼，記憶是如何運作的？

從專業角度來說，記憶的第一步是「編碼」，也就是把外界的信息轉化為大腦能讀懂的語言。它像一個調皮的畫家，有時畫得太草率，細節全靠想像。接下來是「存儲」，這一步更有意思，因為記憶不像硬盤那樣整整齊齊，而是隨手丟在腦子裡的不同角落，等你用到的時候，得一點點把它拼回來。最後是「提取」，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回憶」，但別指望它完整無缺，因為大腦會根據當時的情緒和場景，自作主張地給你重寫劇本。

你看，記憶根本不可靠，它更像是一位熱情卻粗心的服務員，隨時可能端錯菜，但你又無法對他生氣，因為錯得如此恰到好處。

記憶的意義在哪裡？

儘管記憶漏洞百出，但它仍然是我們理解人生的方式。那些細碎的、不完整的片段，像是無數拼圖，組成我們的自我。如果記憶真的像電腦硬碟一樣精確，人生反而會失去它的味道——就像牛肉麵裡少了酸菜和辣油。

我們應該接受記憶的不完美，學會與它的荒謬共舞。

畢竟，人生的樂趣不就在於那些回憶裡的漏洞嗎？像是老闆娘忘了加的牛肉，雖然讓人惋惜，但也成了記憶中最鮮明的笑點。

所以，別太在意記住了什麼，忘掉了什麼。記憶的意義不在於它有多完整，而在於它讓我們感受到：「我們曾經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