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們談論「世界觀」,往往預設了邊界的存在──地理的、文化的、思維的。但《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在名為「廢線」的盡頭處告訴我們:真正的世界從邊界開始。那是一條不再通行的軌道,也是一種意識的通道——一個通往「物自身」、通往神祇與記憶之間交界處的裂縫。
遊戲美學第一條就是『無我』——將『我執』捨棄。推到了比邊界更遠的廢線,再擴張到比宇宙更廣大的彼端,《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打破了既有的一切對世界的想像,將世界觀無限大化,在「神」存在的世界裡,挑戰著人類所能理解到的哲學,若說有什麼堅持,那就是——美。
神所能竊取的,不只存在;所能抵達的,超越之外;所能預見的,更甚自身。這些描述將神祇從神殿中釋放,不過,竟是讓其成為某種「機能」而非更崇高的侍奉對象。這也讓我們重新對神性有了新的想像:如果神明的出現是由人類的集體意志所催生,那麼,神與人的界線或許早已消融於彼此的投影之中。所謂的遊戲,不只是機制與關卡的集合,它更像是對「世界本體」的一種模擬:一種人類透過代碼與規則,試圖靠近「宇宙的自身」的行為。
物自身——事物明明存在,為什麼不可知?
因為人們認識到的不過是感性直覺,而非事物本身。
這句話不只是哲學,其實早已透過科學家實證。《身為自己》一書也曾說過,知覺可以說是一種「受控的幻覺」。人類從來沒有體驗過感官訊號的本身,只體驗過它們的解讀。
如果遊戲是模擬宇宙的一種語言,那麼,人是否能以思維之力,觸動那不可知的「物自身」?如果「宇宙的本體就是宇宙的物自身」,那麼,只要找到對的方法——一種既理性又詩性的「語法」——我們就能用一個念頭,撼動世界的結構,顛覆宇宙既有法則。
這不是天啟的授權,而是語言與想像力的自我召喚。
令人聯想到當代科技的某種呼應。 Meta創辦人馬克·祖克柏談及 AI,不僅僅視其為技術工具,更是一種賦能的延伸。而當穿戴裝置開始能感應我們的生理訊號、預測行動、甚至參與決策時,未來世界或許將逐步實現那些曾僅存在於腦海的幻想——那麼,我們又怎能說,「神」不存在?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堅持的美學,在此成為活著的倫理,是對混沌世界的一次莊嚴回應。神祇克拉克擁有改造與強化任何機械的能力,理應能將武器性能推向極限。然而,那把擁有無限射程的槍枝,終究沒有被實踐。原因不是神的能力不足、也不是祂的主動放棄,而是使用者的選擇——人類拒絕了那項「可以讓一切變得最強卻也終將毀滅」的可能。並非技術上的限制,這種姿態上的堅持,回應了最初程頤顥對遊戲「捨棄自我」的信條,也建構了作者對「美」的概念。
我們所設計的遊戲、信仰的神明、愛上的人、害怕的災厄,其實都是我們向宇宙投出的想像。而那些「想像」一旦被承認、被共享,就會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真實」。
一個被遺棄的神明,一場以陰謀為骨架的劇本,一條通往無人應答的鐵道。「神」或許曾是宗教的寄託,但如瀟湘神所說:奇幻小說裡的宗教,有鬆動的可能。其實,所有的文學皆然。正因為想像能夠超越任何限制,所謂的世界,也從來不存在真正的疆界。或許一切寫作與閱讀的行為,都在構築那個比宇宙更廣大的彼端——以敘述為軌、想像為車,行駛在一條屬於各自的廢線上。
想像,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事物。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博客來 誠品 Readmoo
作者:瀟湘神
出版社:獨步文化
出版日期: 2023/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