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著赭紅色的緊身衣,面料佈滿肌理線條,
人體平躺懸吊空中,以安裝晶體的白布蒙面,像極一具被剝皮的屍身。
這是本片科技的操作方式,或說儀式。
肌膚,是人與人、人與環境之間最後的界線,
這種剝除感,象徵揭穿私密、無所遁形的赤裸,和,極度疼痛,
不論是入侵夢境或是被入侵的一方,都是「無界」的,
入侵具有侵略性、被入侵卻有主場性,究竟誰主宰誰,那是一場戰鬥。
早在<黑鏡第七季白日夢飯店>之前,<入侵腦細胞>就有這樣的設定:
在夢中若被說服夢境是真實,現實的肉身就會死去;
暴力就是暴力,不論是現實中的肉體或是看不見的意識,
殺人魔,早已是不同形式的存在。
懸吊也對應兇手將自己鉤掛在受害者上方的半空中以自瀆。
據說精神病患會經歷「漂浮感」與身體、現實脫節,
身體輪廓模糊(也呼應皮膚剝除)、重心消失甚至「自我消散」,
以刺穿肌膚的鉤環承受肉身重量的疼痛感,補強隔空自瀆的虛無性,
呈現兇手情感的失能、肉身存在的困境、自我與他者的隔離。
他先是將受害者豢養在密閉的透明房間,再水淹致死(是另一種漂浮),
像極了用福馬林浸泡的標本,一如當代藝術家Damien Hirst爭議之作「自然史」,
(片中被切片的馬也是他的作品)
他曾說:「如果有一個動物園,裡面的動物都是死的,動物們就不必再受苦了」
既已死,便無需再死,居然帶有某種詩意,是以生為苦、以死為生,
但「動物園」的本質,擺脫不了一種凌駕其上、冷眼旁觀的概念,
而使這種詩意有著病態的味道。
本片正是病態與詩意的產物,視覺美感、戲劇效果,
極強的存在感,卻是不可能目睹的他人夢魘,
美,竟能與邪惡同義,深受蠱惑的感官使我們的旁觀,也帶著惡意。
然而本片尚不足以成為神作,
多了那一點聖母心的氾濫,
差了那一點妖魔化到底的勇氣。
為了堅守承諾而允許兇手進入自己的大腦,
若最後讓兇手意識主宰主角心靈,
邪惡蛻變成美艷的面貌,現實成為活生生的惡夢,
會比完美結局來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