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老父老母的日子久了之後,覺得在進入中老年的路途上,我們自身好像沒什麼自覺,即便資訊這麼發達的時代,關於漸老變成這件事上,似乎沒有普遍的教育提示,好像「變老」這件事不存在,就像人在很有錢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沒錢時怎麼辦一樣,直到真的手頭拮据時才開始認真對待,最累的就是漸老的照顧更老的!
猶記從前我的老母常常喜歡下腰提重物或拖水超重水桶,我提醒她,她會說要是等叫人,不如自己動手比較快。我的上一輩老人的思路,在我來看是常常沒法溝通,比如她叫我洗一個碗,然後我就洗一個碗,她進廚房一看會罵我太忠厚,就真的洗一個碗,旁邊的也不順便收一收諸如此類,所以她所謂的洗碗,在我來看等於把整個廚房內所有東西都洗刷一遍。她們不會教育不會表達,只有用罵的,罵的方法與內容又表達不到好的效果,也從來不會思考原因,只是重覆的碎唸,我想她當年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小孩怎麼那麼直線型思考吧!因著老母從前常常下腰提重物或蹲低做苦工,後果就是腰的第四、五椎中間的椎間盤變很薄,脊椎變形外加骨鬆跟一堆慢性病(如失智、重聽、高血壓、貧血、腎病近五期、多次肺炎、全身無力),神外的醫師表示沒法開刀,她忘了她看過了神外醫師,還怪我不讓她開刀,我真是想擊鼓鳴冤,但也只能當場解釋不是我擋她路,人老了記性不大好,我除了反覆解釋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照顧者的耐心真的很重要!
除卻溝通困難之外,因為生病的關係,老人時常脾氣很不好又很悲觀,常常身體一難受就時間到了好死一死之類就來了,怪老天為什麼不讓她走,特別是情緒控管很差,可以說根本沒控管。身邊照顧之人真的壓力山大,特別加上病人肢體上的問題,不能久坐,兩肩痠痛手不能抬舉且沒力,兩腿也是軟弱無力肌肉消瘦,長時只能躺在床更是雪上加霜。我因為常常要扶上扶下施力不當,使得本就有問題的兩肩膀更加嚴重。最慘一次沒把我媽沒扶好,嚇得我半死。就是一日清晨老母用自身僅有的力量想坐上坐便椅,耐何沒扶好,也不叫醒身邊的我,於是半身懸在床邊,我聽到聲響馬上跳起,我扶不動我媽,她一直叫兩腳又亂蹬,我怕把坐便椅踢翻,只好命令她直接坐到地墊,我知道位置太低了,但一時也沒想法,二人鬆了一口氣,我最終使出我吃奶的力氣,一口氣兩手從腋下用腰力瞬間提起才勉強把人扶坐到床邊。我累死了,但腰也傷了,熱敷好久加上外力整復才好。我真不懂,說了千百遍不要省小失大,奇怪老人老是聽不明白,到底要證明什麼,最後一哩路為什麼不好好配合讓大家輕鬆,非把自己跟旁邊的人一起搞到累歪掉才甘願。經此一次,後來我自己就跟朋友說五十幾公斤真的很重。我後來想一想才明白自己做錯了,當時應該先拿個矮凳讓我媽坐著,再逐次換高一點的凳子,像起重機一樣一下一下往上頂,這樣才能省力。不過睡醒的當下,大概腦子鈍了,病人也不好控制。
我媽兩肩痛腰痛兩膝無力,天天用三井温熱器才有辦法維持現狀,我得了一個結論,年輕時有肢體毛病一定要醫好,不然到老年像我媽這樣,想醫也很難。所以我現在是死命醫我的左肩毛病,也經過兩年了,所幸現在也恢復接近正常,因為人是活的,拖久了身體組織也會變,加上年紀一直長,也只能維持正常活動就很感恩了,現在我任何大動作都會想一下,因為不想再一不小心又傷了,我的肢體傷真的夠多了,這方面花錢如流水,負擔沈重。
要活就要動,但是我媽現很多時間躺床上或久坐,屁股溝兩邊常壓傷,雖然告知她要儘量側睡翻身,同時藥房的藥師教了方法照顧,用大棉花棒沾生理食鹽水清潔傷口,這樣舊藥不易留在原處阻擋新皮生長,再塗一罐類似燒燙傷的藥膏後,再貼不織布保護傷口,但還是反反覆覆,好了又壞,壞了又好,雖然不會好全,但至少有方法恢復不再更壞。不能常常站立走路減輕屁股的壓力,壓瘡這個問題大概就跑不了。
便秘的問題也是很惱人。老了,肝腎不足是個趨勢,常常燥秘拉羊屎,本來就沒力,用力大便還是解不出,為了這個也沒少吃苦頭,醫生開通便樂,說沒大便的那一天晚上吃一顆,目前這樣的解法也還可以。這回我媽腸胃炎,又住進病房,細想應該是吃了涼麵的問題,脾胃太弱了,所以心得是老人最好少吃生冷之物,熟食比較安全!護士在她禁食兩天後,恢復飲食一天半,問沒大便就用栓劑催大便,結果好好的人又不好了,我媽臉色很差,心裡對護士的專業真的很有問號。後來覺得瀉完也好,把腸子裡之前沒有出來的,一次拉完或許也好,因為出院四五天了大便都算正常也挺好的。
另外就是失眠的問題,我老母親有很長的時間沒有睡好覺,但是坐在椅子上就打瞌睡,躺在床上她就是睡不著。自從前年胸腔科醫師開了一顆叫優達平的藥後,我媽就好開始有機會睡好覺了。我原先以為優達平是抗焦慮的藥,因為之前神內的醫生開的安眠藥,吃了也沒大效,也怕吃多了越吃越多的問題,我媽也不敢多吃,結果竟是優達平這顆藥讓我老母安睡的機率提高了不少。但是幾次進急診時,急診醫師都問我媽是不是有癲癇,我就很莫名其妙,最近這一次我終於問了醫師,醫師說因為我媽有吃優達平,這時我才認真用Google查了,真的是抗癲癇,但是我媽沒有癲癇的病史,但這顆藥的確也有抗焦慮。所以我想我媽是那麼一輩子都不放鬆的人,是否因為這樣腦子很會放電?反正不可考,有效就好。年紀大的人,怎麼舒服怎麼去,真的也不用想太多,眼前過不去,就別想以後。但是急診室醫師畢竟年輕,或許不懂有經驗的老醫師用藥思路吧!
自己要用力照顧二老才兩三年,我深深感覺有必要好好以我家二老為鑑,在自己漸老的路途上,建立好的心態跟正確觀念。有同學的父母走後,發現整理東西也是一件大工程,我自己也覺得年紀大了以後,身邊留用的東西要越簡單越好,東西不要貪多,這樣自己輕鬆,後人也輕鬆。要時時學會正向思考多感恩身邊的付出,自己的事要自己解決好,沒辦法的事也一定要請人幫忙不可以逞強。當然也不要過度熱心自以為是把自已覺得好的事物或所謂的健康的觀念強灌輸別人接受,安排好自己的時間,照顧好自身的健康,行有餘力才去照看他人。
漸老的路上,也有可能自己的變化自己不察覺,特別是記憶力減退,所以只能期許自己時時刻刻要練習放鬆,接受變老這件事,知道自己在退化的過程,把內省覺察這件事內化,這樣或許老了不會那麼惹別人的厭。
我有一次坐公車時,有一位老阿嬷一直站在司後面,其實有坐位的,但是她不坐,司機大哥請阿嬷坐下,說車子行進不安全,坐好才開車,但是阿嬷還是不坐,後來司機火大了,強迫她坐下,車子也不開了,後來阿嬷不得已只好坐下,但是車子一開動,她又站起來在前門邊等到站下車。我明白司機的苦衷,但是不明白老阿嬷的固執,當時覺得老阿嬷就是阿達瑪空姑里,現在我明白了,她是怕自己過站沒下車,因為眼力不好聽力不好,又不懂求助,只能固執站在司機坐位後面。
老人就是很自我,正確來說是病人都很自我,這件事真的好像很難解。只有年輕人多瞭解老年人的狀態,或許誤會能減少一些,但是時代的腳步走很快,沒在等待老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走向變老漸老的未來路會怎樣,但是此刻我知道我必須要好好學會放鬆,讓身體健康,才有機會求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