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四年,我再次讀完《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它依然深深撼動我心。那份冷靜卻深刻的筆觸、對生命與死亡無聲的凝視,讓我再次確信這是我心中最動人的作品。
這不是一部長篇作品,卻蘊含著極為深刻的人性觀察與沉思。作為讀者的我,從一開始便被捲入這場與死亡的正面對峙之中,見證母親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經歷身體崩潰、尊嚴流失、情感交錯的過程。在我二讀這部作品後,內心的感受更加明顯,尤其對於其中生死拉扯、病人尊嚴、家庭角色與情感修復等主題,有了更深的體會與思考。
死亡不是對立於快樂,而是折磨
西蒙・波娃筆下的死亡並非單純的生命終結,它是一個緩慢且痛苦的過程。作品中,死亡並非如同我們浪漫想像中那樣安詳,而是一場無盡折磨。
和前一天相較之下,她又消了一點,又更痛苦一點。
母親的身體逐漸瓦解,痛苦如影隨形,每一口呼吸,每一聲呻吟,都是對活著的控訴。波娃在書中寫到「在死亡與酷刑之間,開始了一場競爭。」
死亡是令人恐懼的,是未知的,是悲痛的,是象徵著離別的,但是死亡的反面,不是象徵著快樂地活,而是折磨。這不禁讓人反思,我們終其一生在思考如何「活得好」,卻鮮少思考過如何是「死的好」。一個社會如何看待臨終,如何安排醫療與照護,如何理解何謂「好的死亡」,反映著我們對人性、尊嚴與倫理的一種態度。
醫療體制中的權力與尊嚴剝奪
N醫師在走廊上對我說:
「天亮的時候,她頂多只剩下四小時的生命。我讓她重新活過來了。」
談及醫療,波娃寫下的卻是不安。
母親的命運牢牢掌握在醫生手中,病人是沒有主體性的,是沒有尊嚴的。
她的身體在這場放棄行動之下,驟然被簡化為只不過是依據身體,與遺骸幾無二致。
一切的命運掌握在醫生的手中,醫生作為權威者,她是否繼續接受治療、是否能夠止痛,端看醫生的判斷與意願。病人已不再是一個人,其生命成為一個戰利品,甚至只是一個KPI。安寧與止痛是一種施捨,病人之病痛是不被正視的。
家屬角色的兩難與情感糾葛
然而實際是,放手又談何容易呢?
作為子女,面對親人即將離世,即使先前做了多少心理準備,心態又是多麼理性,仍時常陷入兩難,救與不救之間始終是一場撕扯靈魂的抉擇。一方面希望親人能多活一些時間,即使只是一天、一個小時,然而面對摯愛臥床的疼痛,理性上我們知道應該放手,但情感上卻難以割捨。波娃在書中問自己:
「當摯愛的人徒勞地對你大喊『可憐可憐我吧』之後,該如何設法存活下來呢?」
死亡始終是整個家的經驗
面對死亡,苦難不僅止於病人本身,周圍的照顧者同樣承受著龐大的壓力。病人本身是極其痛苦的,生理與心理皆是,然而照顧者亦是。照護者往往長期處於精神與體力的雙重耗損之中。
當我回到家後,這些日子的悲哀與恐怖,全落到我的肩上。我也被一種癌症啃噬─這癌,名為內疚。
而寫到感冒後短暫回家,波娃吃了感冒藥昏昏沉沉睡去,但又隨時守在電話旁邊,深怕錯過了見母親的最後一面,魂不守舍,「八點半,電話再度響起,我趕緊接聽,是一通無關緊要的電話。我恨這台機器,它的顏色是柩車的顏色…。」
然而這種間接的痛甚至在今日,在社會支持系統中仍常被忽略,死亡不只是病人的個人歷程,而是牽連著整個家庭與社會的事件。
死亡中仍存溫柔
《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書寫死亡,它讓讀者直面痛苦,展露出沉痛的臨終場面,母親的尖叫聲,難以癒合的傷口,藥物與體液混和的難聞氣味,但同時它也呈現出愛與原諒的可能性。
波娃在書中毫不諱言地寫下過往與母親之間的緊張關係,甚至帶有怨恨,但在死亡面前,那些怨懟慢慢淡化。她看見母親脆弱的身體、忍受的痛苦,體悟到那份血緣的連結仍舊深刻。最後的時刻,波娃與母親,波娃與自己,選擇寬容、理解與愛,完成了一場靈魂的和解。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來臨前我們沒有好好活著與學會告別。波娃以女性視角、以冷靜卻又溫柔的文字為母親送行,為讀者鋪設了一條理解死亡、學習死亡與接納死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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