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角斷捨離
為了維持退休後仍有活力,強健體魄增進腿部肌力(雙腿活動力是老化的重要指標),我參加了老人登山隊,就是一群都是退休的山友,每週固定爬北部郊山。通常爬的山,都是海拔一百到三百公尺的,有步道設施或土石路的小山,適合休閒及運動功能合併。幾年下來,習慣了這輕鬆的半天行程,又可動腳步行,又可動口聊天,想必對防止失智有幫助吧?!不論如何,只要不是颱風,我參加的登山隊都會啟行。
前天在line群組通知,本週登山行程去鼻頭角,某時在某地集合。我見到去鼻頭角,想到從前去過兩次,一次是帶幼童軍在鼻頭國小露營,一次是家庭旅遊去鼻頭角燈塔。想到那兩次,覺得鼻頭角是觀光處而不是登山處,怎麼會選這麼簡單的路線,這不是我們登山隊的風格啊!但之前也為了下雨或酷暑而有極簡甚至是公園步道的行程,而這週以來烈日當空,或許領隊有考慮老人家輕鬆行就好。抱著懷舊輕鬆的心情,去參加這次「登山」。
到了鼻頭港,隊友跟著領隊往港口走,雖然是男生,但不要跟皮膚癌過不去,我把傘撐起來。忽然一陣強風,把傘吹翻,我立刻逆風讓傘面復原,誰知在一迴轉手沒抓穩,那陣風就把傘吹離我手,在地上翻滾,速度之快,我追不上,眼睜睜看它掉入港口海水中,想撈它已不可能。看著它淹入海水,越沉越深,形象越來越模糊,啊!我用了年多的、親如朋友的小雨傘,就這樣離我而去,我用眼目海葬了它,終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此就跟我的傘斷捨離了。但,這一幕好像預示了今日的登山行程。

鼻頭港
葬送雨傘後,見領隊持續向海岸沿線的峭壁方向走去,奇怪為何不是往回走向鼻頭國小。繞過峭壁,就是我完全未去過的地方,對未知我心中響起了警鈴,喔咿喔依~~但得跟著走。先是高低崎嶇的大小鵝鑾石,然後是海蝕岩石或半人高或高過一個人。登山隊伍在海岸崖邊彎彎繞繞上下跳躍,不像登山卻像渡海。這樣的地形頗傷腦筋,但也看準踏腳處就行了,似乎也是登山法則。過了一會兒,離開岸邊,開始沿著岩壁上行。沒有石頭當道擋路,平滑的砂岩窄路不見得好走。高聳的岩壁,感覺泰山壓頂,頭上腳下都沒有安全感,今天來這裡做什麼啊?領隊有考慮老人家的心理生理嗎?在一處大岩洞前,要照相就得沿著平滑的岩石爬上去,我向我心中的警鈴說,再見吧!你響也沒用,我要跟你這警鈴斷捨離了,人總得成長冒險啊!活到老學到老。

海邊岩石

岩洞
離開岩壁,進入清翠草坪,但不是花園皇宮的綠地,而是陡峭山坡的低矮草叢中,順著步道三十公分寬,人走出來的沙土路而行。通常會是,一邊是陡坡,另一邊是順著陡坡而下的斷崖地形。意即,不知誰閒來無聊,在這懸崖樣的地方走出了一條小路,可真孤獨啊!別人是不會走這裡的。但如今一群老人一個接一個走著,當初開路者可不是孤單的人啊!走這種路,不是人人都覺安全,不是人人都有膽量,更何況有懼高症的我,總覺得腦子暈呼呼的。怎麼著啊?好端端的平坦大路不走,要來走這如高空鋼索的路,是吃飽了撐著嗎?只能說自己沒做功課不知情。我可不想走美國詩人佛羅斯特的「未走之路」——曾有兩條小路在樹林中分手,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行走。平坦的路見不著現在這角度所看到無際的大海,美景要靠冒險獲得好像也是。與舒適窩斷捨離,改變就是不變的道路。

懸崖窄路
這蜿蜒的峭壁路越盤越高,烈日強風,讓皮膚發燙,忽見前方一高闊岩洞,有如原始人的家,此時狼狽的我們,寧願當純樸的原始人,只要一絲遮陰涼風,就是當下的幸福。然而行程時間不容我們享受太久,出了岩洞,就知幸福並不長久,眼前是近九十度的岩壁,必須攀繩而上。哎呀!這不是折磨我們這群老人嗎?這是年輕登山專業者的水準啊!這出人命準是可能的!但也無退路了,只好跟上。攀著繩,難找踏腳處,用膝蓋像毛蟲般蠕動而上,毫無攀岩英姿,只覺年紀給了我屈辱。天可憐見,這段垂直攀岩不到十公尺,但每一公分對我而言都是在懼高症的懼怕下度過。終於爬上崖頂,這樣的路徑兩三次下來,我的體力消耗掉八分,我的魂魄散盡了九分。我必須跟自己的懼高症斷捨離,與我的高憂慮指數斷捨離,但這可真難,因這可能是我的DNA了!

攀崖而上
經歷過一路上挑戰,終於到一處峰頂,這原是海防部隊駐紮處,有各式營房。其一的中山室改建成咖啡館,名約「聽濤」。左邊士兵寢室改成廁所,右下方軍官室未使用,連長室也沒用。這是活化舊建築轉為觀光設施,成為鼻頭角燈塔旁的休憩處。我們進去享用咖啡飲料,作為我們歷險的報償。坐在冷氣房中,隔窗觀海,這與適才於懸崖看海的情緒有很大的差距。人要有安全的環境,才有美感的欣賞能力,在危險中所見都不足以成為真正美麗的饗宴。一杯咖啡,在連燈塔都沒見到下,結束了斷捨離之旅。

咖啡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