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妳得病了。
那天在家族群組裡,無意間看到妳手術後的照片,頭包著紗布,還是笑得燦爛。
當下得知,我有血緣的妳,得了腦膜瘤——那一瞬間,我的腦袋像被敲了一下,心裡有什麼東西在蠢動。
我們其實沒有太多情感交流,不常聊天、不常見面,卻因為「血緣」這兩個字,我突然陷入了說不上來的震盪。我知道,那是家族遺傳的一部分;我也知道,我應該要擔心,應該要害怕。
但我感覺不到妳們的焦急與恐懼,就像我們之間隔了一道好長好長的鴻溝。
而最矛盾的是,我竟然也感覺不到自己「應該」要有的悲傷。
就像當年我爸罹癌的時候一樣。
回想我前十八年,對於妳們是一無所知。
後來的人生,我允許妳們進來分一個位置,但也僅僅是一個標示「血緣關係」的位置。
我們還是活在平行時空,你們有妳們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
我應該要無感地看著,腦袋很理智地切斷了我們的連結。
但其實這條連結本來就存在,只是顯得微弱,可我覺得怪怪的,遺失的那塊拼圖,似乎開始標示出它的位置,一條、兩條、絲絲縷縷,我心上開始出現重量,我不由自主地,關心妳的近況,在某些安靜的時刻,我忍不住思考我身上的故事。
我知道的,我們根本沒有交集。
沒有一起長大的童年,沒有共同經歷的青春。
就連每次家族聚會,我們也總是隔著一段距離,點頭、寒暄,然後各自離開,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看到妳的照片,聽見妳病了,我的心竟像被什麼輕輕扯了一下,不劇烈,卻真實。
我開始想,也許所謂「血緣」,不是要我們彼此靠近,而是在人生的某些片段,讓我們對一個幾乎陌生的人,還是會產生一點不想看見她受苦的在意。
所以我抱持安靜,遠遠看著,某些時刻,似乎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關於那些我們都錯過的時光,關於那條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真正交集過的平行線。
一路走來,人生教會了我很多道理,有些祝福來得遲一點,也是一種溫柔。
我很希望現在的妳,能懂得這點。
也許生命給了妳一場試煉,但如果真的是妳的劫,妳也必須勇敢渡過。
我們都一樣,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我說不出妳的結果,但我真心希望是好的。
我們都要好好的。
我幸福,妳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