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之路Day22:你的心是最強壯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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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出發,雨天,我快速走6.7公里到Puente de Orbigo,一座美麗的橋連接著。


雨水把我的眼鏡和臉龐都打濕了,我盡所能看清楚在我眼前美得不可言喻的景色,長長的古老的橋,一側是寬廣的草坪,另一側是橘色、黃色牆面的斜屋頂建築,我輕踩腳步走上橋去。快走到另一端時,我看見一群朝聖者在陽台一邊吃早,一邊欣賞著橋和來往的朝聖者們,這是雨天的愜意,我決定去那裡休息。進去後我走到陽台看了一眼,恰巧有人要離開,我接手他的位置,是橋景第一排的絕佳座位。


我正準備坐下時,轉頭看向身旁,是好久不見在Day6幫我捍衛台灣的英國夫婦,他們瞪大雙眼表示驚喜和開心,我想我的表情是一樣的,我大聲說了聲:「Hi~~」而我內心的喜悅早已蔓延開來,久違的重逢也是難以言喻的美麗。我點了巧克力麵包和拿鐵,享受美好的早晨。

 

我們簡單關心彼此,他們分享在路上買的頭戴式雨傘,我一樣使用簡單的詞彙和他們聊著,而更多時候是不經意看向彼此的雙眼,露出藏不住的笑意。他們比我早一步出發,當他們把雨傘戴在頭上時我不禁笑了出來,我覺得他們很可愛,鮮豔的配色散發濃濃的台味,我沒想到這個在台灣算是常見的東西,有一天會是在英國人的頭上,甚至是英國人先拿出來使用。他們離開前,先生問我:「台灣的天氣如何?」我說:「就和現在眼前的天氣差不多。」他問:「會下雪嗎?」我一直沒聽懂他的發音,他拿出手機查了「SNOW」給我看,我才發現明明是很簡單的單字,但發音可以天壤地別,我不確定那是否是英國口音,甚至是挾帶了地區口音,我回著:「冬天的山上可能會下雪。」最後,我們都說了彼此都能聽懂的話:「Buen Camino!」

 

我在旁邊超市買了香蕉帶在路上,也走進洗者聖若翰堂(Iglesia de San Juan Bautista),走到耶穌和聖母面前靜靜地看著……「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

 

走到路口處,柏油路上黃色的漆指著兩個方向,直行的箭頭「ASTORGA ROAD」是哭臉,右轉的箭頭是笑臉「ASTORGA CAMINO WAY FRANCES」每次遇到選擇時,我都會停下來猶豫著,感覺自己內心的答案,直行的路比較近,但作為朝聖者我要走的是CAMINO WAY,我往笑臉的路走去。

 

到了Villares de Orbigo,我聞到餐廳傳來的笑聲和食物的香氣,但我剛剛已經吃早餐,我提醒自己我已經吃飽了。一戶人家的門口有個人偶娃娃坐在籐椅上,插滿了小國旗和葫蘆,是為朝聖者準備的自由捐獻休息站,一位老爺爺在桌上擺滿食物、飲料供朝聖者自行取用,牆上貼滿各種合照、明信片、貝殼、各國的物品……有無數人在這裡接受了老爺爺的善意,我也是其中一位,我拿了香蕉、小蛋糕、果汁帶在身上,謝謝一路上總有許多人幫助朝聖者們。

 

接下來的路在荒野裡,經過一個非常安靜的小鎮後又走進荒野裡,我遇見一位台灣阿姨,我們小聊一下,雨下得有些大,他說雨天走路很辛苦他要先趕路,而我撐著傘慢慢走著,偶爾停下來回頭看看自己走來的路,這樣的回望彷彿是提醒自己,是的,這都是我努力走來的痕跡。在雨天的傘下,我打開小蛋糕和果汁邊走邊吃,像個出門遠足的孩子,經過了一個休憩站,十字架下方堆滿了石頭,周圍有幾座石堆,樹下有張長椅,一旁還有水泥人偶雕塑、大垃圾桶,沒下雨的話我大概會坐下來發呆吧。

 

時間約一點,左手邊的手寫標示牌大大寫著「ASTORGA 6Km」再往前幾步是個自由捐獻的休息站,我稱它為崇尚自然的嬉皮大地,外牆上的曼陀羅圖騰,地板上用石頭圈繞的神秘迴圈,白色石頭堆成愛心形狀,走近一看,大圓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餅乾、榨汁機、果醬……,另外一個台子上放了優格、咖啡、牛奶、穀片……,我毫不猶豫卸下背包在這裡休息。有人正在彈吉他,我拿食物吃著,也終於有機會可以試試各種口味的果醬,我走走看看牆面上的留言,我好喜歡這個地方。

 

我走到有烤火爐的地方坐著,狗趴在舊沙發上休息,幾隻貓在另外一張椅子上睡著,我猶豫著要不要拿出口簧琴出來玩,可是最後我並沒有。

 

我在木椅上隱晦的地方看到一句留言。


「YOUR HEART IS THE STRANGEST MUSCLE」GLEN+JEN
來自澳洲的朝聖者在2024年6月24日署名留下這句話。


其中「STRANGEST」的A寫得又很像O,我直覺當作是STR「O」NGEST,我翻成「你的心是最強壯的肌肉」力量是從心長出來的,心需要一次次的鍛鍊,才會變得更加強壯去面對各種令人心碎的時刻。有些事情會一直重複困擾著我或使我感覺到受傷感覺被困住,但在一次一次的經驗它後,或在慢慢修復的歷程中,我的心的包容度會更高、更保有彈性,我知道我的心正在鍛鍊著。

 

我這樣詮釋這句話,不過我寫文章時把照片送進ChatGPT後,則有另一番解讀。ChatGPT認為是STR「A」NGEST,「你的心是最奇妙的肌肉」這樣的用法更富哲學和詩意,意味著心不只是人體的器官,更是有著讓人活著感受到情感、愛、勇氣、希望的奇妙肌肉。我請ChatGPT解釋兩者各自的含義,我發覺解釋的內容有著非常幽微的差異,但最後指向一樣的結論「帶我走上這條路的,是我的心,而不是我的腳。」


你呢?你會如何詮釋這句話?

 

我休息了約一小時半,我在木盒裡放了一些錢後,繼續走我的路,繼續鍛鍊我的心。

 

下山的路上,我直奔一家BAR上廁所,買了支巧克力冰棒來吃,上路時店員祝福我一路平安。走往Astorga路上,我想著剛剛沒拿出口簧琴一起玩似乎太可惜了,我有些後悔,我覺得是因為雨天所以沒有拿出來,但又覺得不是,所以是為什麼呢?我想也許那是一種找到自己人的感覺,可是卻沒有多做些什麼來交流和相認。我提醒自己我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這是最好的安排。

 

漸漸地我已經看見教堂的尖塔,建築物的牆面寫著熟悉的文字「你很棒,加油!」我收下這來自某位朝聖者的鼓勵。穿過彎彎繞繞的天橋,我抵達Astorga,雨停了,太陽探出頭來,地上的人行道畫著彩虹,走進小鎮要走上上坡,房子前是金黃色的田野,我忽然覺得這場景美得像一幅博物館裡的畫作,光映照在雨水的痕跡讓一切看起來都閃閃發光,我感覺心也隨著天空逐漸明朗。

 

我全身濕搭搭走到庇護所等待入住,工作人員說著:「剛剛雨下得好大,還好現在停了。」我梳洗完後穿著登山鞋出門,因為之前穿拖鞋出門的經驗,有次遇到地面溼滑而鎮上的地板又是石頭鋪成的路面,走起來好不舒服。我在路上遇到Su和Y,他們打算去參觀高第的建築,我則打算去教堂,都在同一個方向,他們告訴我Astorga有名的就是巧克力和高第的建築,我又獲得重要的資訊。他們在路上買些東西,我自己繼續前往。經過高第的的建築,一道彩虹正好劃過天空,我決定先去旁邊教堂再來這裡。

 

Astorga主教座堂很大,我快速參觀也體驗了VR,雖然是虛擬的但一切都好真實,可以從很高的地方看著教堂,儼然是神的視角,我驚嘆著建築的細節和宏偉,但因為太高了看得還是有點害怕和不舒服。我在教堂坐了一會兒,不為了什麼,只是讓自己好好坐下來,擁有一個短暫的真正的休息……「應當仰望神。」

 

我走到高第的建築「主教宮」(Palacio de Gaudí Astorga),彩虹已經消失了,我付費進去參觀,我想起Day2和我一起吃晚餐的Jessica,我想起他說:「我愛死高第了!」我想起他說這句話時興奮得像個孩子的神情,此時的我完全能明白為什麼他愛死高第,為什麼人們愛高第,他真的是鬼,在才華上真的是鬼,至於物理上可能也算是吧。主教宮和我之前所看見的建築所展示的風格和感受都截然不同,就外觀的曲面,簡直是奇幻童話故事裡會出現的,像是魔法變出來的房子,而裡面典雅優美又帶著一絲玩味,這房子更像是被玩出來的,是天馬行空的創造。

 

參觀完已經八點,我去超市買了肥皂、面紙、香蕉,遇到在Burgos教堂見過的台灣夫婦YU,他們買了一堆牛肉麵口味的泡麵,他們說著:「好久沒吃到了,好懷念啊!」我才發現我也好久沒吃到亞洲食物了,但我好像沒有特別懷念。路過好幾家賣紀念品和名產的店,我想起Su和Y說的:「Astorga有名的是巧克力……」我買了兩片打算帶在路上吃,接著我去Bar點了奶油海鮮湯和義大利麵當作晚餐。

 

今天是雨天,像散步一般完成今天的路,也像散步一般走回庇護所。

 

///

2024.10.02(三)
San Martin del Camino→Astorga
24.6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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