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好個哲學一家親》第二章 另一版(單篇)
沐雍熙經歷昨天的獨思後,對於仍舊無解的問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不免在想,如果思考跟選擇都是需要一些先天的條件或契機的,那有些人天生就無法思考、沒有選擇;只能被迫承受、被迫接受無法選擇、無法思考的一切,當「自我」徹底崩塌的時候,又該是什麼樣的人呢?不對,這樣的人,是否還能被稱作「人」?
忽然看到媽媽的來電顯示,就接起來:沐芳若想了一下,就說昨天雖然說兩個女兒發瘋毒殺全家的事,當時的媒體這樣寫、街上與鄰里的人相互傳遞,但沒人能知道實際是怎麼發生的。有可能是兇手看她們精神不太正常,就把東西交過去,說是補身體的某種藥材並讓她們加進去,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也不排除是兇手故意放在那裏,看她們精神不正常就順勢而為,這也是有可能的。或者是她們自己放的,但不清楚那是甚麼就亂加進去,也是可能的。此外,也有人推測是外部人士,比如仇家或有過節、有正義感的人所為。不論如何,除了兩個發瘋的女兒外,無一人生還,這是能確定的事實。
不過最誇張的是,有編劇以此為藍本創作出那兩個女兒各自跟下人談戀愛,最後被發現,兩個女兒被處以私刑導致發瘋;兩個下人被趕出去後,整容回來報仇的故事。這在那個講究階級、講究禮法、講究父權結構的時代,要發生的機率很低。
沐雍熙聽罷,很平靜地講一句:「腦袋已經爆炸了。」
沐芳若笑了一下說,那我跟你講一個輕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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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芳若將花茶一飲而盡後,開始回憶道,有一次跟朋友閒聊,她正遭遇離婚後的困境,說結婚三十幾年了,仍舊因為丈夫外遇而離婚,以及丈夫以前多麼愛她、多麼會賺錢之類的。
當時聽了,就問她的老公回家會陪小孩玩、跟小孩聊天,或陪小孩出去逛街嗎?或是老公會跟她一起出去逛街,看到她喜歡的一些東西,比如衣服或鞋子,就高興地帶她去看或去挑選,然後問:「這個你喜歡,要不要買下來?」還是會問:「這個不錯,你也喜歡,我買了送你吧!」她的老公會做這些嗎?或有時候要結帳,不論是吃飯、逛街還是單純喝咖啡,會不會搶著付錢——不是只付幾次,而是經常付款並說:「這些我來付,你把錢用在其他方面或存一些。」而不會說:「你有錢嘛!你的錢還不是我的錢,當然誰付都一樣!」
她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好一會才說都不會,並說老公在家都只會看電視、滑手機、對小孩碎碎念,要他做家務或看小孩的功課就很不耐煩地說要工作、工作很累之類的,找各種理由推託。一般出門在外,也時常各種貶低與指責——那時都以為是愛的表現方式。
當下甚麼也沒說,她就說老公外遇後,一邊道歉、懺悔,一邊說不能離開小三,說甚麼一時糊塗之類的。聽罷,就問你信嗎?她就說當下信,可離婚後,老公卻在外一直說她的不是,他自己有多惡劣、有多醜惡都不講。
一看她很氣憤,就問交往的時候,沒看出來一點點嗎?她似是糊塗地笑說:「那時候,哪裡會想到結婚後,竟然如此呀!」
聽罷,淡淡地說自己交往三個男友,包含初戀都不超過一個月就分了。因為他們經常是幾句:「媽,我帶未來兒媳跟你吃飯。」、「你別出錢,這錢我出,以後我來養你。」、「你有甚麼錢,還不都是我出的!」、「你想太多了,女孩子不要想這麼複雜。」、「這些事你不懂,聽我的就好。」、「你工作再好,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回家帶小孩。」、「哭什麼哭,女人就是愛鬧情緒。」、「你長得漂亮,可惜太聰明了,這樣不行。」等等的語句,即便父權式的貶低不明顯,而且只是偶發言行,我還是會堅持分手。
記得那時她說我想太多了,難怪經常分手,不正是另類的雅典娜嘛!聽她這樣說,我很冷靜也沒有生氣或不服氣,只是說:「雅典娜在梅杜莎受害時,站在父權的那邊,還讓她成為怪物,這也算智慧的女神嘛?」她一聽,非常不高興又反駁不了。不過,我們沒有因此絕交,仍是好朋友。
她聽完我回憶當時,完全愣住了!當年,我們一起讀東西方哲學院,她的成績一直比我好,是前幾名的資優生;而我總在十名之外,所以她很驕傲,言行總有瞧不起人的意味。那時候,她認為哲學只是概念、理論、推論跟討論與問題,不認為這有甚麼用,也不認為有任何用處;去旁聽其他系的課之後,沒有想念的科系,就一路念到畢業。可我不一樣,尤其參加盛姨的讀書會,看到她跟院上其他老師如何運用後,認為可以用在自己的人生,尤其能自主決定的選擇裡。因此,交往的三任男友裡,包含初戀都維持不久,因為我很清楚自己要甚麼、不要甚麼,以及跟這樣的人在日常生活裡,究竟會如何——從交往的言行,就可以稍微推知了,不一定要很準確,但多少可以知道大概會如何。
她聽完我的憶述跟分析後,就更懵了,完全不知所措!
當下跟她講,回憶這些事不是要貶低她、顯得我現在過得比她好、當年我看人的眼光有多好又有多準確之類的,其實只是把哲學運用在人生裡,不表示看人的眼光很好、標準有多高。
看她依舊滿臉懵的樣子,很冷靜地說在結婚之前,跟對方約好離婚的條件:「若其中一方的感情淡了,就離婚,不糾纏、不挽回,而是坦然地接受。」和「當他無法持續回應我在日常與崩潰及需要之間,所需要的情感,僅僅只有陪伴與承接——承受與接納時,就會結束的關係。」所以在結婚前,我們都知道這一段關係,有一天可能會走向結束。因此離婚不是必然,換句話說,光有陪伴與承接是不夠的。
這無關個人的對錯或好壞,而是像盛姨曾說的:「婚姻不是愛情、忠誠與責任的總和,而是人性的漫長磨合,不是誰遷就誰就結束了,是還剩一點不被熄滅的自我。」但是,僅剩一半不被熄滅的自我,相較於僅僅只有陪伴與承接——承受與接納,是不足以持續婚姻的。這不是說高低差異,而是一個人再成熟,一旦無法回應另一半在日常與崩潰和需要之間,所需的情感,即便成熟也高不可攀。換言之,真正的成熟,是一個人能成熟地持續面對自己、回應他人,甚至愛人在日常與崩潰和需要的時候,做出情感的熾熱與深情的回應,不僅僅是理解與承接以及陪伴就足夠了。
那朋友聽完所講的一長串後,更加茫然與不知所措了!過了一會,她恍惚地說:「當年從沒想過這些問題。」
「因為你跟我的思維不一樣,其實當年很多同學或學弟妹念到畢業也不知道哲學能幹嘛,有不少是沒開竅或不會開竅、只會考試的類型,所以這沒有對錯或高低。」
那朋友就問我,當初來參加她的婚禮是不是已經看出來她的丈夫很混蛋?聽了,笑了笑說就算當時看出來了,基於朋友的立場提醒她,一定不會聽,還會覺得是多管閒事或來破壞婚禮的人。所以,何必呢!
她聽罷,就笑說也是!
沐雍熙聽完,就問媽媽:「這有很輕鬆嗎?」
「至少不是理論跟無解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