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蜂的心智
作者：Lars Chittka出版年月：2024.07
推薦度：★★★★ 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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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撐世界的微小生命
之前讀過《土壤下的迷你工程師》，書中描寫蚯蚓如何在地下翻動土壤，維持生態循環。作者提到，「蚯蚓」與「蜜蜂」同為地球的關鍵物種，少了牠們，人類的生活幾乎難以為繼。
那些看似渺小的生物，其實默默支撐著我們腳下的世界。
然而，對於蜜蜂，我一直有種矛盾的情感，除了好吃的蜂蜜外，我更害怕那隨時準備出動千軍萬馬的嗡嗡聲，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螫出又紅又腫的包。
⬛《蜂的心智》：從「了解」到「成為」
Lars Chittka 的《蜂的心智》乍看像是本關於蜜蜂行為與認知的科普書，但讀著讀著，會發現作者並不單單要我們「了解」蜜蜂，反倒更像是要我們「成為」一隻蜜蜂。
無論是星際間的外星人，還是腳下振翅的蜜蜂，人類總習慣以自己為中心的角度觀察他者。我很喜歡〈導論〉中一開始就引用Maurice Maeterlinck的話：
「我們的生活在金星或火星上的外星人眼中是什麼樣子？當地球上的我們正在為了各自的目標穿梭於各個街道和廣場時，在遠方遙望的他們看到的可能只不過是杳然無光的幾個小黑點……這些外星人唯一能做的，就跟人類凝神觀察蜂巢的時候一樣，頂多是把一些看似奇特的現象紀錄下來，再試圖從線索中推導出各種結論，而這些結論大概就和人類觀察蜜蜂所得出的結論一樣錯誤百出、充滿著假設和未知……」
Maeterlinck 所提醒的，正是人類的這種傲慢：當我們凝視蜂巢時，其實與假想外星人觀察地球人並無二致。人類在外星人的眼中，蜜蜂在人類眼中，都不過是晃動的黑點、反覆的路徑、無法解譯的行為模式，研究蜜蜂時，不應該急於從中推導出秩序、目的與意義，因為那可能只是人類投射的影子。
倘若蜂群真如作者所說，擁有截然不同的感官與生存重心，那麼牠們的世界便不是我們能以語言或理性穿透的世界。蜜蜂之於我們，我們之於蜜蜂，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莊周夢蝶，當夢與醒、我與牠不再區分時，我們或許才能稍稍靠近那個以振翅、氣味與舞蹈編織而成的現實。
也許正因如此，作者沒有以人類角度居高臨下的視角去理解蜜蜂，而是邀請讀者親自成為其中之一。他手把手地引導讀者開啟「蜜蜂模式」，先學會用複眼觀看花朵的色域與光譜，再以觸角感受空氣的濕度與電場的細微脈動。隨著頁面展開，我們彷彿逐漸擺脫人類的身體，學著在蜜蜂三週短暫的生命裡，以另一種重心運行世界。書後並附有各種實驗及解說的彩色圖片，讓讀者更容易明白。
要學會當一隻蜜蜂並不容易～～作者說故事一般，試著引導讀者，講到觸角，他讓讀者想像：「試想你的頭上長出兩隻沒有手指的手臂，這兩隻手臂不像正常手臂有力氣舉起物品，而是具備各種探測周遭環境的感覺能力，除了嗅覺、味覺與聽覺外，還能感覺溫度、濕度、氣流、電場，以及探測物體形狀和表面質地。」以振翅、嗅覺與光線構成讓讀者慢慢地形成蜜蜂的意識。
⬛科學與歷史的穿梭
當然，書中也不乏歷史與實驗的講述。讀者時而穿越時空至遠古的侏羅紀，時而參與達爾文、法布爾的實驗過程，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理解人類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錯誤中學習。
「有些解釋雖然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就是錯誤的。好比古時地平說與地圓說的爭論，雖然以一般人的經驗來說，相信地球是平的看似更容易理解一些，但是地平說的信奉者之後必須花費更多的唇舌來解釋各種不合理的現象。」
「一旦熊蜂學會了花朵的採集程序，牠們能夠保留相關的記憶超過3週的時間（工蜂的平均壽命）。雖然記憶可能會慢慢消褪，但牠們從來不會完全遺忘這些動作記憶。這一點人類也是一樣，試想你在學會游泳、溜冰或滑雪之後，即使多年沒有從事相關活動，重新接觸時也能快速找回感覺。」
整體而言，這是一本很親民的科普書。在學著成為蜜蜂的過程中，也重新學習成為一個人。因為，我們意識到人類的理性與經驗不是唯一的尺度，對自然的態度便不再是征服或歸納，而是需要更多的共感與傾聽。
⬛養蜂的中庸之道
書末，作者順道其對養蜂的想法：
「因此，就像任何事情宜採中庸知道，養蜂應該適度即可：幾個人養幾窩蜜蜂無傷大雅，但像是有些名人以『幫助授粉昆蟲』的名義在自己的地產上養了大量的蜜蜂，或者是像很多城市鼓勵市民在屋頂上多多設置蜂巢，雖然立意良善，但無形之中卻壓迫到很多原生授粉昆蟲的生存機會。
關於保育蜂類的必要性，我們時常聽到的說法是因為人類需要牠們幫助農作物授粉。這當然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同時認為評估蜂類可能有的疼痛感、情緒狀態和意識也對牠們的保育有重要的意義。」
養蜂若失其度，便可能以善意之名傷害他者。貫徹本書一直以共感為起點的理解，正是人類重新回到自然秩序中最謙遜的一堂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