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秋雨擾人,再談事情。
昨日傍晚,臺灣禁書研究者廖為民捎來訊息,他剛從西螺返回台北,晚間我是否在茶行?那時候,我擺脫了各種疲困,好不容易進入了寫作狀態,實在走不開,完成文稿至少晚間7點半之後了。我留言,盡量在這個時間之前抵達,如果他先到稍候一下。
7點25分左右,我來到長安西路上,灰暗的天空正飄來細雨,但仍使人感受到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濕氣。說來真巧,我們幾乎同一時間,一前一後走進了茶行。這一次,他沒拉著裝滿舊書的拖車,沒有扛著沉重的背包,而是一副輕姿(斜背一個小布包)裝束。的確應該如此。我雖然比他年輕幾歲,但是事實擺在面前,我已經不能像當年那樣背負重書了,何況他平時不保養身體,不運動,他比我更不宜折磨日漸衰老的軀體。
坐定以後,我探問他在西螺老家經營的舊書店生意如何?他說,還好,有一萬多元進帳。這樣很不錯,每月營業額就有三十餘萬元了。若是這樣,就好極了。這是一年份的總收入。哎呀,你這省略主詞的回答,任何人聽來都要誤以為真了。我補充道,在台灣的舊書市場上,你有文化名人和作家身份的加持效應,有助於舊書的銷售,在書店定期舉辦讀書會就有地利優勢,你們甫成立「雲林文史研究學會」很具潛力的文化團體。說到這裡,他來與我茶敘的旨趣終於正式登場了。
他從布包裡取出一份請柬,並在米黃色信封上,題寫我和內人的名字,敬邀我們參加:為紀念廖文奎先生一百二十歲誕辰,雲林文史研究學會於11月14日下午(西螺鎮公所三樓禮堂)舉辦「廖文奎的政治哲學思想」演講會,由德國波鴻魯爾大學東亞系博士候選人吳冠緯擔任主講人。坦白說,之前我僅從報章上約略得知,廖文奎為戰後台灣獨立理論的奠基者,又不是這領域的研究者,對於他的政治哲學思想幾近空白狀態。然而依照我的直覺,這將是一場精采的思想盛會。
每次與廖為民談話,我都要從其書籍流通的視角,來探討讀者與作家(詩人、思想家和哲學家)之間的關係。依我個人的解讀,他們之間其實存在著特殊意義的繼承關係。讀者花錢購買他們的書籍(思想結晶),等於主動繼承他們的思想遺產,以書籍的形式(契約)成為他們的繼承者。我認為,這就是思想不死的原理,也是思想家及其思想後繼有人的原因所在。
在時間上,盡興的會談總是流逝得特別快。晚間9點半,茶行就要打烊了。我送廖為民至門口時,冷冷的秋雨把店前花圃的植栽枝葉打得啪啪響,偶爾有陣風迎面撲來,它們似乎在明示生活中的平凡與深刻的來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