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空圈裡,有一個永遠說不清楚的恩怨題目:飛行員到底憑什麼拿這麼高的薪水?
要知道,很多空服員在後艙忙得像八爪章魚,端餐、收餐、賣免稅、處理乘客百百種奇葩要求,還要在亂流時保持笑容,心裡卻忍不住翻白眼看駕駛艙:「飛行員?那兩個人不就是坐在那邊看風景、翻報紙,偶爾動動嘴喊個‘Rotate’或‘Gear Down’,其他時間全靠自動駕駛搞定?」
說得狠一點——飛行員一天最緊張的時間就是 起飛的一分鐘和落地的一分鐘。剩下的十幾個小時?聊天、喝咖啡、抱怨公司、研究哪家餐廳有優惠。難怪有人私下酸:「他們是全世界薪水最高的乘客。」自嘲一下:的確有點像領薪水的乘客
講真,有時候連我這個飛行員自己也覺得:這份薪水是不是太「划算」了?起飛,等副駕駛喊「Rotate」,我只要把機頭一拉——好了,掛上自動駕駛,剩下的交給電腦。落地,等到一千英尺再解除自動駕駛,乖乖跟著綠色十字架(Flight Director)摸到跑道就好。
所以別說是「動手」,連「動腦」的時間都不多。平常真的比較像在飛機裡當個高級領薪水旅客。
但有時候——薪水還真拿得值
不過,老天偶爾會提醒你:這份薪水也不是白拿的。比如說,有一次飛紐約,事情就沒那麼輕鬆。
落地前兩小時,照例先看天氣。風向判斷應該是22L跑道,全場最短的一條,八千英尺——只要不飄得太遠,再加上狠踩煞車,肯定綽綽有餘。副駕駛(FO)問我要不要用VOR進場還是ILS?我看看能見度還行,大概2、3哩,猜ATC八成會給VOR,因為ILS的航道會飛過高級住宅區,居民噪音抱怨一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把ILS放進Secondary Flight Plan,免得臨時改。
結果呢?果然Murphy’s Law上身——ATIS播報說能見度惡化,換ILS進場。這還不打緊,畢竟早有準備,一分鐘就能切換。
驚喜大禮包:JFK 要用 ILS 13L!
下降到一半,ATC突然開始發放待命指令,說最少要二十分鐘。心裡立刻浮上一個大問號:要換跑道?還沒猜完,ATC公告:「JFK改用ILS 13L進場。」
什麼?13L ILS?這玩意兒存在的嗎?
十幾年飛紐約,我落過13左、13右,但都是VOR程序進場,繞一大圈對準閃啊閃的進場燈,像追兔子一樣。可「13L ILS」?從沒聽過有人真的用過!
為什麼?因為它的長五邊要飛越整個曼哈頓——沒錯,就是高樓林立、人滿為患的曼哈頓!自從911以後,所有航圖都紅字強調:避免飛越該區。結果現在ATC居然要我們直接從頭飛過去?
我笑著對FO說:「恭喜啦!才飛幾次紐約就能玩13L ILS,有人飛一輩子都沒碰過呢!」FO翻了個白眼:「機長你看天氣,雲底高度300呎、能見度1哩多一點,高樓全淹在雲裡,想撞也撞不到。ATC才敢放這程序啦。」
老實話歸老實話,這冷笑話真是冷到骨子裡。飛了十四個小時還得多等半小時,聽這種「安慰」……笑不出來啊。
半空塞車,ATC變成連珠砲
ATC把飛機一架一架帶開,重新排隊。我一看導航顯示器:好傢伙,滿天小點點,至少二十架在附近打轉。飛機一多,ATC的語速就變成「連珠砲」模式——沒反應兩聲馬上被拉走,重新排隊。所有駕駛艙都繃得像弦一樣,深怕掉鏈子。
能見度一哩,決定在瞬間
好不容易攔上ILS,轉給塔台。往下望去,果然一片白茫茫,曼哈頓摩天樓全躲在雲裡。塔台報RVR6000,我一聽心想「還好嘛,6公里」,隨後立刻醒悟:這裡用的是英制啊! 六千呎≈一哩多一點。這意味著,我們得一路飛到決斷高(DA)前幾十呎,才有機會瞥見跑道燈。
那瞬間,你必須隨時準備好「重飛」——不見到跑道,不要想落地。
FO 的「幸運日」
這一趟輪到FO操作。我心裡暗想:要嘛創造奇蹟,要嘛撐不住得重飛。結果偏偏他命好,在DA前一秒鐘看見跑道燈,果斷解除自動駕駛,穩穩把飛機放到跑道正中。
說真的,那一刻的心跳比剛才14小時的巡航還激烈。落地那一瞬間,才覺得自己今天總算配得上這份薪水。
結語:高薪的真相
所以啊,飛行員這個工作,平常的確像「高薪乘客」——自動駕駛飛,你喝咖啡、聊八卦。但偶爾遇上這種狀況,你會發現:原來公司不是白花錢養我們的。
畢竟,能在曼哈頓上空盲飛到300呎、最後一秒見跑道還能穩穩落地,這份「技術力+鐵神經」,恐怕才是航空公司真正買單的東西。
所以下次如果你聽到誰又在抱怨「飛行員就是薪水太高」,不妨心裡默念一句:「那要不要你來坐駕駛艙,領高薪順便賭一把?」
✈️說到底,飛行員這份工作,就是一半時間當乘客,一半時間當保險公司最怕的那個人。高薪?其實是給你買命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