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族人要搭清晨五點的火車北上,寒流來襲在天未亮片刻,就得從部落的家起身。
台北有多遠哪?不是普悠瑪幾個小時來算,而是那些會議。那些對城市人來說如此廉價的開會成本,對部落卻相當沈重。
「儘管如此靠近台東市區,加路蘭部落始終保有神秘的傳統氣息,對於各種現代資本的進入,旁觀美麗灣戰鬥多年下來,他們逐漸長出了和莿桐部落不一樣的看法。這裡的Faki(男性長輩)們氣質跟我經歷過的部落都不太一樣,普遍更加寡言、溫和些,對於經濟發展沒有特別的想法,就想安靜過著原有的生活,無論現實上承受著什麼。」
「讓這些沈穩寧靜的老樹,拔根移動至喧鬧台北街頭開記者會,無異是各種不忍心。加路蘭前任Kakitaan (傳統領袖)幾年前也曾北上發言,搭捷運、爬樓梯對老人家都是陌生與緊張的事,還遇到因太近而拒載的計程車。為了抗衡現代化的巨獸,他們跨出了那樣的步伐,但依然含蓄、帶著一點不確定,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個權力、不明白為何遭遇巨人。」2018年,前頭目也是舟車勞頓來出席審查會,老人家言語回憶的不是都市繁華,而是走不出台北車站、擠身捷運人潮間的侷促恐慌。
你可以想像嗎?在看不到天空的地下通道裡走,怎麼往前往後都是行走的人,陌生的店鋪。沒有生活在台東,你不知道天地有多大,不知道城市是怎麼狹小如膠囊。快速與便利之所以見效,是因為毒不是藥,我們卻已經被填充上架。

洗頭髮的地方
同事寫著工作日誌,我想到那幾年來回在洗頭髮的地方(加路蘭,Kaluluan,kalulu 洗頭髮 an 地方)。
每個月底的婦女之夜,前頭目拿出胸前的小小筆記本,上面抄寫著他平常看電視或收集來的新聞,一條一條唸給部落婦女聽。我想到播放《太陽的孩子》時,faki fayi們是不斷跟著歌謠唱,結束後還不夠盡興又一起唱了好幾首。
「疫情加劇了北上的艱難,但終究他們作了決定,昨晚的聚會上,在1位幹部主動表示願意出席後,另1位幹部及現任Kakitaan 也決定克服困難。他們預備搭上1/12清晨5點的早班車一路向北,口罩直接買一盒、酒精隨身攜帶。」
Covid-19 爆發時,對花東人來說台北就像疫區一樣,是遙遠陌生且恐懼的。我完全可以理解部落長輩們做出北上開會這樣決定,是要非常,非常非常的願意。非常,非常非常的勇敢。
圖說:「拉公園」,阿美族階級名稱,在加路蘭遊憩區開闢那年晉級,以此為名。
「加路蘭遊憩區公園」,因棄置志航基地廢土於Kaluluan傳統領域上而誕生的巨大公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