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氣相挺
KTV那晚的失控,本來可能釀成大禍。
小龍那句「心裡只有一個人」像顆炸彈,差點把一切炸開。
但出乎意料的是,包廂散場後,那六個「朋友」並沒有翻臉,也沒到處亂傳。
隔天,班群裡安靜得詭異。
小龍和小鳳晚上一進教室,就感覺氣氛不對——大家看他們的眼神,沒有八卦、沒有嘲笑,反而多了點……同情與理解?
休息時間,小薇先走過來,拉著小鳳的手到走廊角落。 其餘五個也跟上,把兄妹倆圍成一圈。
小薇開口,聲音輕卻堅定:「昨晚……我們都聽到了。」
阿琪接話:「龍哥說的那句話……我們不是笨蛋。」
婷婷聳肩:「你們兩個的事,我們大概猜到了。」
小龍心沉到底,以為完了。 小鳳已經準備好最壞的打算——威脅、收買、甚至動手。
沒想到,阿偉先笑出來:「但我們決定,繼續幫你們演下去。」
胖虎拍胸脯:「對!說好了當煙霧彈,就演到底!」
小凱推推眼鏡:「你們對我們夠意思,我們不能不義氣。」
婷婷補刀:「再說,你們要是被雄哥知道,我們也沒好日子過——全校都會以為我們是叛徒。」
阿琪笑:「最重要的是,你們兩個……看起來真的很辛苦。」
小鳳愣住,眼眶瞬間紅了。
小龍喉結滾了滾,半天才擠出一句: 「你們……不怕?」
小薇搖頭:「怕什麼?我們又不是真的在談戀愛,只是幫朋友擋子彈。」
「你們從來沒讓我們做壞事,也沒虧待我們,這份情義,我們認。」
從那天起,六個人變成最鐵的「煙霧彈部隊」。
他們的表演更專業了:
小薇和阿琪會在班群發「小龍送我們去車站」的合照,配文甜死人。
阿偉和胖虎會拍「陪鳳姐吃宵夜」的影片,還故意讓小鳳笑得很開心。
婷婷和小凱負責在教室製造小曖昧,比如借筆、傳紙條,全被同學看在眼裡。
放學後,他們甚至會分組「約會」,拍完照就散,絕不拖泥帶水。
很快的,消息傳得更猛:
「龍哥後宮穩穩的!」
「鳳姐把三個男生吃得死死的!」
「這對兄妹感情好到爆,各自有對象還天天一起回家!」
雄哥聽到這些風聲,徹底放心。
晚上喝啤酒時,笑得合不攏嘴,對天舉杯: 「阿珍,你看,我們兒女多風流……正常得很。」
只有六個煙霧彈知道真相。
他們偶爾會私下聚會,吃個路邊攤,聊聊演戲心得。
婷婷說:「我演女朋友演到自己都快信了。」
阿偉笑:「我也是,但一想到雄哥的刺青,就清醒了。」
小薇認真問小龍小鳳:「你們畢業後真的要走?」
小鳳點頭:「走。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
胖虎舉杯:「那我們敬你們!走到哪,都要記得有我們這群笨蛋幫你們擋過子彈。」
小龍和小鳳對視一眼,眼裡全是感激。
小鳳低聲:「謝謝你們……真的。」
小龍補句:「以後有事,找我們。刀山火海,不皺眉。」
八個人碰杯,啤酒泡沫灑了一桌。
夜風吹過,台北的燈火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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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朋友
江湖義氣,不一定是砍人放火。
有時候,就是幫朋友守住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守到他們自由的那一天。
於是,就這樣,一路演到畢業。
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原本只是煙霧彈的六個人,慢慢變成了真正的朋友。
一開始,大家還小心翼翼,拍照要擺姿勢,講話要照劇本。 後來,漸漸不用排練了。
小薇會真的幫小龍複習數學,阿琪會真的拉小鳳去吃她媽媽新試的便當口味,婷婷和阿偉會約小龍小鳳一起打球到深夜,胖虎的笑話越來越冷,卻總能把大家逗得前仰後合,小凱則安靜地當大家的聽眾和軍師。
他們一起熬夜準備期末考,一起在校門口吃蚵仔煎慶祝考完,一起翹課去河邊放天燈許願「畢業順利」。 KTV那晚的尷尬,早被無數次聚會沖淡,變成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小龍和小鳳第一次感覺到—— 原來朋友是這樣的。
以前在學校,大家看到他們就低頭讓路,叫「龍哥」「鳳姐」時聲音發抖,眼睛不敢直視。 那是怕,不是敬。
現在,這六個人會拍小龍肩膀說「你今天髮型真醜」,會搶小鳳的奶茶喝一口然後吐槽「太甜」,會在胖虎講冷笑話時一起扔薯條砸他。 他們敢當面說「你們兩個今天又黏在一起,噁心死了」,卻會在下一秒幫忙擋雄哥突然打來的關心電話。
小龍和小鳳也開始放寬心。
他們不再把這六人當「工具人」,而是當成真正的朋友。
小龍會主動幫婷婷追她喜歡的日間部學妹,阿偉失戀時小鳳會陪他打球到凌晨,小薇家裡有事時小龍會騎機車載她回家。
他們八個人,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圈子——不問過去,不怕未來,只管當下。
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他們八個又約在河堤烤肉。 啤酒、肉串、玉米、音樂。 夜風吹過台北河面,遠處101亮得刺眼。
胖虎舉杯,大聲喊: 「敬我們這群笨蛋!演了半年假戲,卻交到真朋友!」 大家笑成一團,碰杯聲響徹夜空。
小薇靠在小鳳肩上,小聲問: 「明天畢業了……你們真的要走?」
小鳳點頭,眼神看向小龍: 「嗯,走。」
阿琪眼睛紅了:「去哪?」
小龍笑:「還沒決定。但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婷婷拍拍小龍肩膀:「記得報平安。不然我們六個殺過去找你們。」
小凱補刀:「帶上雄哥的滷味當武器。」
小鳳笑中帶淚,舉杯:「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以前我以為朋友就是唯唯諾諾聽話的,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朋友,是敢跟你鬧、敢幫你擋、敢陪你瘋的。」
小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這次沒藏:「你們就是我們這輩子第一批真正的朋友。」
烤肉吃到凌晨,河堤的燈一盞盞熄滅。
八個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誰也沒說話。
明天,他們就要散了。
六個會留在台北,繼續工作、升學、戀愛。
兩個會帶著行李,坐上南下或北上的火車,開始新生活。
但他們都知道—— 這份友誼,不會因為距離而斷。
畢業典禮當天,六個人在校門口送他們。 擁抱、眼淚、承諾。
小龍和小鳳背著簡單的背包,轉身走向車站。
回頭最後一眼,六個人揮手大笑,胖虎還在喊「記得請吃喜酒!」
小鳳牽緊小龍的手,小聲說:「我們終於……自由了。」 小龍親了親她的額頭: 「嗯。而且,我們還有朋友。」
龍鳳兄妹,從此離開了台北的江湖。
但他們帶走的,不只是彼此, 還有六份真摯到骨子裡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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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的告別
小龍和小鳳背著簡單的背包,裡面裝了幾件換洗衣物、一疊現金,和兩張南下的火車票。
台北車站的月台上,人潮洶湧,卻又讓人感到冷清。 廣播裡傳來即將進站的列車車次,夾雜著火車進站時鐵軌發生的鏗鏘聲。
小龍和小鳳站在月台上,手牽著手,心跳得像要衝出胸口。 再過二十分鐘,火車就來了。 從此天涯海角,再也不用演戲。
忽然,小鳳的手指僵住。 她看見月台另一端,一個熟悉的身影。 半甲刺青、花襯衫、沒有點著的菸斗還叼在嘴裡——那是雄哥。
他就那麼站在那裡,雙手插兜,眼神穿過人群,直直盯著他們。
小龍也看見了,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 兩人動彈不得,腦子一片空白。
完了。爸知道了。全知道了。
雄哥慢慢走過來。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沒人敢擋。
他走到兄妹倆面前,停下腳步,先看了小鳳一眼,又看了小龍一眼。 那眼神,沒有怒火,沒有殺氣,只有深不見底的平靜。
小龍下意識把小鳳護到身後,聲音發抖:「爸……你怎麼……」
小鳳咬著唇,手指掐進小龍掌心,準備好最壞的結局。
雄哥沒說話,只是伸手,拉起小龍的手。 那隻粗糙、滿是老繭的手,把一張提款卡塞進小龍掌心,然後闔上他的手指。
「裡面有五十萬。」雄哥聲音低啞,卻清晰,「夠你們兩個用一陣子。」
「密碼是你們媽媽的生日。」
小龍愣住,手裡的卡像燙手山芋。 小鳳眼眶瞬間紅了,卻說不出話。
雄哥拿下嘴裡的煙斗:「老子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
「這一陣子,你們演的戲,我看得出來。」
「從你們分房睡開始,從你們找那些小鬼頭當煙霧彈開始,從你們看彼此的眼神開始……老子就知道。」
兄妹倆臉色刷白,以為下一句就是「跟我回家」或更可怕的宣判。
雄哥笑了笑,那笑裡有苦,也有釋懷:「老子年輕時,也愛過一個不該愛的人。」
「你們媽媽……當年她有老公,是別人的老婆。」
「我搶來的。砍過人,坐過牢,最後才把她娶回家。」
「所以你們這點事……老子懂。」
他頓了頓,看向遠處進站的火車燈光:「但老子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把江湖帶回家。」
「你們媽媽就是因為我當年的恩怨,才早走的。」
「老子不想你們再走我的路。」
雄哥伸手,先揉了揉小龍的頭,再揉了揉小鳳的短髮——像小時候那樣。
「走吧。」
「去一個老子找不到的地方。」
「別回頭。別聯絡。別讓老子知道你們過得好或不好。」
「就當……老子沒你們這對兒女。」
小鳳終於哭出聲,撲進爸懷裡: 「爸……對不起……」
雄哥抱了抱她,拍拍背,聲音啞得不成調: 「傻丫頭,有什麼對不起。」
「你們幸福,就夠了。」
小龍紅著眼,把提款卡塞回爸手裡: 「爸,錢我們不能拿……」
雄哥瞪眼,把卡硬塞回去: 「拿!老子這輩子賺的錢,就是給你們的。」
「不拿,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說完自己先笑,卻笑中帶淚。
火車進站的廣播響起。 阿雄哥推了他們一把: 「快上車吧。別錯過。」
小龍和小鳳一步一回頭,走向車門。 阿雄哥站在月台上,沒再上前。
火車啟動的那一刻,他舉起手,揮了揮,像小時候送他們上學那樣。
車窗外,阿雄哥的身影越來越小。 小鳳把臉埋進小龍胸口,哭得肩膀直抖。 小龍抱緊她,眼淚也掉下來,卻笑著說: 「我們……真的自由了。」
火車駛出台北,夜色吞沒一切。 月台上,剩阿雄哥一個人。 他對著空蕩的軌道,舉起想像中的酒杯:
「阿珍,我們的兒女……長大了。」
「他們比我們幸運。」
「這次,換他們去追尋自己的未來。」
台北的燈火在身後遠去。
龍鳳兄妹,從此天涯海角, 卻帶著父親最後的祝福, 自由地飛向未知的遠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