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跟雅爸談戀愛,用的語言是英文,在意的是他的個性與生活哲學。等到決定以以色列做為未來定居的國度後,學習希伯來文才成為必要的過程。我隻身來到以色列時,一個希伯來文單字都不會!
死去2000年的希伯來文
而這已經從日常生活中死去的語言,卻在17世紀之後,隨著歐洲啟蒙運動,以及之後
「民族主義與現代國家」 的理論,在歐美各地的猶太社群發酵。首先產生了
「猶太世俗主義」 ,也就是猶太人開始理智地反省自己的宗教,將自己從宗教生活中解脫出來,開始與世俗主義連結,主動接觸、接納、融合當地生活與文化。其二是歐洲民族主義興起後,產生了「建立自己國家」的想法,因此各種「復興希伯來文」的組織與運動接踵而至。
「現代希伯來文之父」的貢獻
以色列郵票上本‧耶胡達的肖像。
他在這裡的猶太社群接觸到由「猶太復國主義者」創辦的純希伯來文報紙《黎明》(HaShaHar),一頭栽進猶太復國主義的思想,並相信如果希伯來文能在以色列復興,將有助於全世界猶太人團結。他畢業後前往巴黎唸大學,學習中東政治與歷史(自然是使用法文學習),在那裡碰到了一位來自耶路撒冷、使用希伯來文的猶太人。在他們以希伯來文對話的過程中,他開始相信自己可以將希伯來文復興為現代口語與書寫的語言。
大學畢業之後,他移民到當時仍是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統治下,被稱為「巴勒斯坦」的以色列,居住於耶路撒冷。他教書、編報、編出第一本希伯來文字典、成立「新希伯來文委員會」、協助新移民學習希伯來文。為了彌補希伯來文的不足,他認為應該從古希伯來文的根,特別是阿拉伯語與
亞拉姆語(Aramaic) 補齊文法與語言學的規則。
他也以身作則,在家只說希伯來文,並禁止他老婆與小孩說母語。他第二任婚姻中生的小孩
本‧錫安‧本‧耶胡達(Ben Zion Ben Yehuda) ,從出生開始就被他禁止接觸希伯來文之外的語言,甚至因為老婆唱俄文晚安曲給小孩聽而痛罵老婆;因而這位「本‧錫安‧本‧約胡達」就成了史上第一個,將現代希伯來文做為母語的使用者。後來的評論者總結本‧約胡達的一生貢獻:「在本‧約胡達之前,猶太人或許能使用希伯來文(maybe we can);在本‧約胡達之後,猶太人做到了(we did it)!」
新移民對於國家的認同及想像
當初聽完這個故事,心中十分震驚,也有更多的疑問與感觸:
第一,那個年代的歐洲讀書人,學習語言竟然跟吃飯睡覺一樣容易。我希伯來文家教老師曾告訴我:「我祖父那個年代,每個人都精通三、四種語言,就連我也會英文、希伯來文、意第緒語;妳婆婆也精通英文、希伯來文、德文,會一點意第緒語,不是嗎?」
第二,語言課時,老師就曾對他禁止家人使用希伯來文之外的語言一事進行討論,畢竟要養出一個使用非雙親母語的小孩並不容易。老師在課堂上問我們這些新移民:
1. 希伯來文對於我們的意義是什麼? 2. 對於要在以色列生根的家庭的意義又是什麼? 3. 如果我們的配偶不允許我們使用母語,一定要用希伯來文教小孩,我們會怎麼想? 4. 如果我們堅持使用母語教導小孩,對小孩的自我認同有沒有影響?又會有什麼影響?對於社會的族群融合又有什麼影響? 5. 或是,一個國家有沒有權力以「族群融合」之名建立起一個新語言,或是要求人民放棄一種語言?
這些問題其實對於每個新移民國家都適用,對於每個新獨立或想要獨立的國家人民也適用。
第三,雖然本‧耶胡達被尊稱為「現代希伯來文之父」,但他其實是個「承先起後」而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角色。早在他之前,歐洲很多猶太社群就已經使用希伯來文書寫文字,甚至還辦了希伯來文報紙;很多猶太社群也努力地使用希伯來文做為生活會話的語言,他在巴黎時碰到的耶路撒冷猶太人就可以做為證明。這也讓我認知到,語言的復興和認同,不會是短短幾年或幾十年就可以建立起來的。本‧耶胡達之前可能有好幾百個「本‧耶胡達」做了各式各樣的努力,才會讓本‧耶胡達有了「水到渠成」的契機。
大學的「語言戰爭」
校方董事長認為希伯來文還是剛呱呱落地的語言,不適合用於教授工業、科技、工程、生化…...等技術學科,因而下令「理工大學」使用德語做為授課語言。此舉引起學校師生以及巴勒斯坦猶太社群的不滿。兩邊進行長達幾個月的筆戰與辯論,廣泛討論於各大報紙與民間會談。最後董事會讓步,撤回原有決議,同意使用希伯來文授課。
這個決議後來成為以色列建國後新大學成立的原則,1925年成立的耶路撒冷希伯來文大學(你沒有看錯,當時以色列還沒有在巴勒斯坦建國,猶太人就已經在巴勒斯坦成立三所目前的頂尖大學),所有系所都使用希伯來文教學。
以色列理工大學的語言戰爭與決議,後來被視為是民間支持新希伯來文,鞏固新希伯來文成為以色列口語語言的里程碑──連在大學都可以用希伯來文教授,還有什麼是不可以用希伯來文講的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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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葉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