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6|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專訪〉王靖惇:「感覺」不是天賦,它是一種生命的累積。

11.08.2011
照片取自王靖惇臉書專頁
榮獲臺中國家歌劇院駐館藝術家的王靖惇,1983年出生,臺中北屯人,臺灣大學戲劇學系研究所畢業,現為全職劇場創作者,專長演員、編劇及導演,作品擅長從敘事文本出發,以原創劇本及臺灣背景為主要創作核心,觀照反應臺灣當代文化、人文精神與社會議題,以新穎的觀點及想法,激盪出多元而深刻的作品樣貌。
l 與動見體劇團的碰撞
提到動見體劇團,一定會提到劇團藝術總監符宏征導演,他為台灣劇場界最受矚目的中生代重量級導演之一,長於舞台視覺上「造境」,運用肢體情緒與聲音,鋪陳出震撼人心的戲劇效果。
訪談中王靖惇導演提到,他的啟蒙恩師符宏征十分注重觀眾聽覺感受,例如導演絕不會同時用兩個音調高的演員在舞台上,那會造成觀眾觀賞時聽覺產生不舒服;也因為承襲Grotowski的概念,符宏征在戲劇表現上用了大量「運動」的元素,展現了肢體美學,引起廣大迴響,也為動見體劇團樹立里程碑。
l 新生代原創系列-王靖惇導演
  七十二年次的王靖惇,畢業於台大戲劇學系,作品《台北詩人》 參與2014年兩岸小劇場藝術節赴北京演出,獲熱烈好評,2015年受邀二度赴中國上海、廣州及深圳演出。近期編導作品尚有動見体劇團《想像的孩子》《台北詩人》《屋簷下》、飛人集社《魚》、國立交響樂團 《指尖上的幻象》、自由擊《甜蜜三零》、同黨劇團《馬克白》等。   「身為創作者,每個作品多少有自己的影子。」他笑著說,「《屋簷下》這個故事有點慘,但我的家庭其實很幸福和樂,只是家人給予愛的方式,造成了荒謬。我疑惑過,為什麼明明是愛,卻給人壓迫感,而這也是我創作《屋》的原因。」   濃烈的親子之愛在《屋簷下》更顯得荒謬與毀滅,我也藉著這部戲開始了訪談之旅的第一步…
l 訪談部分
  • 關於導演
1. 一開始聽到王靖惇這個名字的當下,也許觀眾的記憶中存留著是你演出《戰》時的片段,面對當導演和當演員的不同,你覺得其中最大的差異是什麼?而身為導演時又該如何與演員、設計群工作?
惇:我覺得當演員比較注重自己的面向,而且只要注意到自己身為演員這塊就好了;但當導演需要與演員、設計群溝通,是比較雙向、全面的。如果遇到設計做出自己不認同的設計,最好的辦法就是講道理,以邏輯去說服、解釋,告訴設計為什麼在那樣的場景不應該出現那樣的設計。而你講出來的話語成為表達感受的媒介,必須要斟酌用語、用字精確,不可以講得很抽象或是模稜兩可,每個人解讀的方式都很不一樣。
  另外我也覺得擔任表演者對於導演是必要的,像也是台大戲劇系畢業的黃致凱導演,跟著屏風的李國修老師學習,國修老師都會要求他久久一段時間就要上台演戲當演員,試著去揣摩腳色,身為導演跟演員溝通時也更容易讓他進入狀況。
2. 在戲劇手法上,除了在《屋簷下》演後座談會上所講的:水與黑衣人之外,還有沒有什麼比較常使用的創作媒介呢?
惇:人吧(笑)。應該是「聲音」吧!像我很注重演員的音高,我在選角的時候不太常會把兩個高音頻的人擺在一起。
3. 導演曾說過創作是自身經驗的縮影,請問有什麼建議可以給經歷尚不足但對創作滿懷熱情的年輕人們一些notes呢?
惇:每個導演都要去尋找創作的Key point,那個Key point是以感覺來挑選的,但是並不是說那種「感覺」是天賦,它是一種生命的累積。
創作其實就是從自己生命的累積做起,而生命的累積是從觀察開始。不管目前經歷是怎麼樣,自己年紀多大、多小,反正自己是什麼階段就寫怎麼樣的故事,才不會有小孩裝大人的感覺。但也不是說沒有成功的例子啦!只是看過很多年輕劇作家想做大事,到頭來反而不夠深入。
4. 傅裕惠導演曾以導演要與劇本「發生關係」的譬喻說明一部戲的完成,如果現今編劇與導演不是同一個人,兩者的理念應該如何融合?
惇:大家做法不一樣,以我自己來說得的話,我可能會跟他(編劇)聊聊,去了解他創作的過程,但是在聊天的當中還是要照到自己詮釋劇本的觀點。如果是跟編劇的想法相同的話那很好,但是如果不相同也沒關係。
5. 請問導演會去比較「小情小愛」的戲劇與其他像是社會議題與現象觀察,這種「大」戲的優劣嗎?
惇:我個人是覺得有些厲害的劇本──那些所謂報復遠「大」的戲劇反而很難讓觀眾進入。應該不是說優劣,而是要看自己想要給觀眾什麼。人的生命總是繼續在進行著,而人的生命主質本來就不脫愛情、親情……那幾樣,所以不應該這樣斷定談小情小愛的戲劇就不夠深刻。
6. 導演在母校臺大戲劇系代課時曾提到,成本與經費的問題。想請問實際操作時會遇到什麼樣的艱難?
惇:像是這齣《屋簷下》,我現在每一場都賣完了可是還是會賠(笑)。為什麼不加演讓觀眾增加?因為加演也會增加經費,演越多場花越多錢。加總所有的經費:燈光(幸運得到友情價)、發電機、演員酬勞……,其實很容易價錢就超過預算了,這齣戲差不多花掉了60~70萬左右,而如果將這齣戲拿到大劇院搬演的話,製作費至少需要花費200~300萬。現在一張票賣500元左右,共演四場,代表至少要賣出1400張票才夠本,一場要有350個觀眾,所以其實票價已經算低價了,是環境的問題。
7. 大部份的民眾進電影院消遣,反而少進戲劇廳看舞台劇,您曾有想過拍電影嗎?
惇:有。但是其實拍電影比做戲更累。電影的拍攝考慮氣候,像我自己也有拍過電視和電影。以最近最火紅的電影賽德克巴萊來說好了,拍攝都需要等太陽或陰天。而且其實小劇場要賠也賠不了多少,但是電影要賠就是賠很大了。
8. 有人說電影可以做到比較多的東西,譬如說特效、鏡頭、照到演員細部表情……等等在劇場的戲劇反而行不通的手法,那為什麼還要做戲呢?做戲的熱情是什麼?
惇:我認為兩者的美學是不一樣的。如果電影沒有想像空間,也很無聊,例如電影中處理「回憶」的畫面,如果只是切換畫面就太無聊了。劇場在處理「回憶」上面,可以有演員重疊等等有趣的手法,所以才說觀眾看過好戲,就一定會繼續進來。
9. 劇本跟一般的文學不同,導演同時也是編劇,想請問您是如何開始一本劇本的寫作呢?
惇:人家總說萬事起頭難是真的,一個劇本的開端也是很困難的。以我的話,我手機裡面有個程式,我都會把我想到的話記錄在上面,也許哪天哪句話就會成為我劇本的開頭。用對話去堆積故事,以累積的方式慢慢就會形構出一個劇本。
  • 關於《屋簷下》
1. 《屋簷下》這齣戲的寫實與非寫實光很特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選擇?
惇:當初想說這齣戲已經有使用大量水聲了,觀眾已經把是水視成理所當然,所以就不需要再用藍光告訴觀眾一次,而選擇使用大白光,再慢慢加入藍光,反而能造成一種水流動的感覺。
2. 請問導演在《屋簷下》劇中台詞片段「跳針」的安排又是為什麼?
惇:「跳針」一種結構重複的手法,讓觀眾感受那個張力。比較像是在說爸爸你對女兒的這樣的行為什麼時候才會停止?而觀眾也會很想知道到底何時才會停止。
3. 想請問導演為什麼選擇使用髒話來詮釋《屋簷下》角色的台詞,如果不是用髒話真的會有差別嗎?
惇:我覺得有沒有髒話是力度問題,剛好媽媽那個角色我覺得他需要力度,於是決定讓他的台詞充滿髒話。紀蔚然那個時代其實很有趣,台灣人真的會用髒話溝通。
4.《屋簷下》有特別設定觀眾群嗎?
惇:我覺得是我活到幾歲,觀眾群就會有到幾歲,可是像是這齣戲談的是家,家應該是怎麼談大家都會有感覺的吧!
  • 關於進入臺大戲劇系
1. 為什麼導演當初會想念臺大戲劇呢?是機運還是很早就決定了自己的志向?
惇:本來是想要考國樂系或音樂相關的科系,而且高中都在玩社團,當時想到要上大學只想要學校要"大",但是看了看自己認為大的學校實在沒有什麼合適的系所可以念,所以才選到了台大戲劇系。
  那時候很妙,率取台大戲劇系成績要很平均,而那我時候剛好成績很平均。那屆有過第一階段的人只有九個,第二階段取五個,我是最後一名。記得那時候第二階段考表演組要講獨白,我還不知道獨白是什麼,還打電話去問。
  進來戲劇系後大一想要做燈光,但是因為之後一直歐演員,想說哪次歐不上就去做燈光,結果每次都歐上了。在戲劇系,符老師可說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所以如果現在非常想要走這一行,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貴人,還有如果未來想要走表導演方向的話,畢製真的很重要!
  如果個性本身就是默默的人,默默地做,沒有被哪個老師特別看上也是可以。但是就是要看機緣。重點還是你想不想要。
2. 填志願的時候說要填戲劇系,家長可能都會非常反對,好像念藝術是不能養活口的行業。如果說做劇場都會賠錢,那如果很想要作戲,是否一定要兼業才可能在戲劇圈生存下去?
惇:不一定。小劇場有時候也會賺錢。所以導演還是要懂得掌控預算,不能太浪漫。也要知道什麼Case該接,什麼Case不該接。
l 後記
訪談後與靖惇從竹圍工作室的表演場地一路散步到捷運站,從話語中感覺到他的努力以及不斷吸收前人的精華,面對未來沒有人可以斬釘截鐵,但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仍有夢想,那他絕對是持續向前的人。期待他的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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