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實施同志教育,緣份到了櫃子就會(像自動門一樣)打開?
乖,別傻了。
前些日子亞洲社會掀起了一股「佛系」思潮,意指「什麼也不做,有目的的放下,靜待時機成熟的態度。」援用佛系的精神到出櫃概念時,就我認為,「佛系出櫃」係指「期待隨著個體身/心理的成熟,LGBT族群將自然向他者揭露自我性向(現身)。」
然而,倘若我們在學習階段不實施同志教育:
透過教育活動,教導學生認識同性別之間有群友與密友關係之存在(吳清山、林天祐,2014。)
個體不僅難以認識或無法悅納自我,更往往會在自我揭露的歷程中,出現障礙與迷惘。在未先擬定出櫃策略的情況下,若出現「不可抗力的詭異情境,逼得你不得不對全宇宙出櫃」 時(《西蒙與他的出櫃日記》,P.167)亦可能造成心靈無法抹滅的傷害。
戀愛法則|全世界的「櫃」我都「出」一遍
《親愛的初戀》描述一名18歲高三學生賽門(Simon),在不小心被朋友看見「私密信件」後,引起的一連串風波。持續往返的電子郵件內文,紀錄著他與同性筆友,阿藍(Blue)的初識、出櫃(coming out)與相熟。
即便如此,這部電影卻絕對有「一看的必要性」:《親愛的初戀》為第一部由好萊塢六巨頭製片公司發行、面向主流電影市場的同志青春愛情片。這也引出了《親愛的初戀》重要命題之一:
「異性戀」不應成為性向的預設值(Why is straight the default? )
當今社會裡有許多的習慣、常規,是基於多數人的互動型態、方式與內容在代代相傳中逐漸形成的「自然觀點」 。我們可以發覺,許多自然而然的社會習慣、規範與制度其實是在「異性戀霸權」(heterosexual hegemony)作用下所呈現的「有序狀態」,其中實則隱藏許多忽視與壓迫。這樣的壓迫,引動了賽門與Blue兩位青少年的反思:你不覺得,其實每個人都應該要「出櫃」一下嗎?為什麼身為異性戀就不用「出櫃」啊?
每個人都應該要用某種形式聲明一下自己的性向,不管你是直男、同性戀或是雙性戀都一樣。 — — 賽門寫給Blue的信。”
開一半的書櫃|同志教育教不教?
做為翻拍電影,書/影迷一如往常地接受程度兩極:一派希望電影忠實呈現,一派認為應適度改編。《親愛的初戀》中最明顯的不同處包含「副校長」這位新角色的加入 。
副校長相當關心同學,同時有明確的辦學理念,例如重視學生生活習慣培養(少用手機、禁止邊走邊滑),甚至以「OPEN DOOR,OPEN MIND」作為校訓 。
起初,副校長(生理性別男)相當喜歡賽門,以不具師生階級的朋友關係對待他。「我覺得我們有共同的特質。」他曾這樣跟賽門說過。
然而在賽門「被出櫃」後,兩人卻有了359度的大旋轉。出櫃後的第一天上學日,副校長在胸口別上一只「六色彩虹徽章」迎接同學們。表面上相當支持LGBT族群,卻在賽門經過時拉住了他,嚴正地向他聲明:「我說過的共同特質絕對不是指⋯⋯你懂的,不是指性傾向。 」更誇張的是,他直接認定賽門正與另一位男同學交往,只因為他們是「校內唯二出櫃的學生」。
原來在異性戀的心中,同性戀是「只要『性傾向相同』就可以的一群人」。
《親愛的初戀》中其中一個重要的主題,在於「源自無知的傷害」 。
這不是一部「每天被恐同症/直男癌同學霸凌到想要自殺」的故事,也不是一齣「出櫃卻意外天崩地裂」的慘劇。然而,賽門身邊普遍「友善包容」的環境,卻在在彰顯我們的「一知半解」,其實掩蓋了「原來,我正在傷害別人」的認知,而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出櫃策略|佛系出櫃行不行?
在台灣,同性戀議題既開放卻又隱蔽。2017年五月,大法官會議宣告《民法》違憲,台灣或將成為亞洲第一個同婚合法化國家。然而,從2018年4月開始引發大量討論的「公投案」不難發現,台灣社會對於同志族群仍抱持著排斥或歧視的看法。
正因為大環境不夠友善,並未給予足夠支持,對同志族群來說,慎選出櫃(現身)的對象,是相當重要的。出櫃源自於「Out of closet」一詞,Closet除了衣櫃以外也帶有「秘密」的意涵。於是「公開性傾向的行為」被稱為出櫃,也稱為come out;選擇不公開則稱為「躲在衣櫃裡」。
出櫃與否就像是一場「囚徒困境」,兩種選項各有風險。
當我們在歌頌「出櫃=光明、深櫃=黑暗」的同時,實則忽視了其他可能後果。事實上,張揚地走出櫃子的人,可能飽受惡意攻擊、備受朋友排擠。而處在櫃子裡,或許可以保持安穩平靜。但無論如何,希冀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策略規劃,而不是「非自願性出櫃」。
《親愛的初戀》中,賽門是「被出櫃」的:他的性向被一連串的電子郵件截圖,狠狠地在Tumblr被攤開來公審。
「出櫃」其實也有「歷程」上的區分。作家紀大偉認為,出櫃包括「向自己現身」 ,進一步則包含了向朋友、家人,甚至是陌生的社會大眾以及社會。因此,大多同志選擇走出隱藏性向的衣櫃時,除了做好心理準備外,也會先行選擇出櫃對象,並擬定出櫃策略,期望將自己和出櫃對象的衝擊(或傷害)降到最低,並且達到出櫃的目的。
對於青少年而言,無論是「自我認同」還是「出櫃」,都需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包含對自己的心理建設、對外在環境的考量、出櫃技巧和策略的掌握等等。相對地,突發的「被出櫃」會讓同志學生猝不及防地被丟到被審視、被窺探的處境。
這是我的事。只有我才有權決定何時何地、我要向誰出櫃,還有我要怎麼出櫃! — — 賽門
緣份到了,櫃子就會像自動門一樣打開?
別傻了,伴隨「叮咚!」走進來的,不是善心的買家而是強盜,奪走你自己出櫃的權利。
面對誠實的自己|與賽門一同留下愛的署名
《親愛的初戀》打破「唯有同志需要出櫃」的既定思考 ,顯示「對事物一知半解」的可怕;在臺灣「同志教育」仍有爭議的此刻,無疑提供支持、與反對兩方一個參考的文本依據。而對於同志少年而言,賽門亦提醒了我們「佛系出櫃」會面對的風險與需要做好的準備。
無論性別與性向,在愛情之前我們都需要先誠實面對自己的特質,才有能力對待、並接納他人。
起於一段文字,因為處境相似而產生共鳴,賽門以’’Dear Blue,’’ 起筆,匿名回應同樣迷惘的少年。少年的步伐踉蹌、甚至稍嫌笨拙,標記為「青春」的真摯仍足夠溫暖到與你我共鳴,化解惡意與嫌隙。隨著故事到尾聲,賽門終於鼓起勇氣,在信件結尾處留下“Love, Simon.”(愛你的,賽門)署名。在此同時,電影/小說的讀者亦在這趟旅程中,落款屬於自己青春的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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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紀大偉,1997。酷兒啟示錄。
(2)吳清山,林天佑,2014。教育U辭書。
(3)林家安,2018。 同志青春電影《親愛的初戀》:陪伴步伐踉蹌的玫瑰少年,化解社會的歧見
(4)Becky Albertalli,2016。Simon vs. the Homo Sapiens Age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