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當自己出櫃之後,便是將父母關進櫃子裡面。」年幼的我第一次向家人出櫃時,對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走出櫃子的人是我,為什麼是父母被關進櫃子裡?
後來,隨著時間拉長,我漸漸成長,也漸漸能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在出櫃之後,我的父母便成為了「櫃父母」,而櫃父母不但要在小型的家庭聚會甚至到大型的家族出遊,他們都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一來是擔心阿嬤無法接受自己的孫女是同性戀,二來是擔心親戚朋友們會開始歧視我們家,最後是他們還不知道該如何向小表弟、小表妹們好好解釋多元性別族群是什麼。總之,出櫃是件麻煩事,不但要過五關斬六將,還要擔心身邊人的反應。
說了這麼多,好像都沒有提到我的性傾向以及性別認同,那我們就來好好聊聊吧。我,18歲,短髮,生理性別為女性,性傾向是喜歡女生的,而性別認同則是非二元性別。在不了解非二元性別之前的我,是一名跨性別,是想要成為男性的。從小我的父母就告訴我說:「你和哥哥的身體裡面住錯了靈魂,不像個正常的女生」,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好好做一個「女生」,也沒有人告訴我們要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女生。
貼了這麼多標籤在自己身上,連我都嫌麻煩,總覺得為什麼要這麼繁瑣,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認同,為什麼我們要這麼制式化的分類地去說「短髮就是女同志中的T,長髮就是P」、「男同志中有分1號跟0號,1就是攻,0就是受」、「T就要剪短髮,穿束胸,要把自己打扮得像男生」。
某次,我與雙性戀的女性友人Y走在鐵花村的市集裡,逛著逛著,我們被某個攤位吸引過去,而老闆第一句話就問我們說:「你們是couple嗎?」「呃…不,我們不是,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那你們兩個人都是那個嗎?」老闆接著問。「我是非二元性別,但我喜歡女生,她的話是雙性戀。然後我們真的不是情侶。」老闆再次主動出擊「你是T嗎,可是看你這麼可愛應該是娘T吧!」我頓時語塞,只好裝作專心看老闆販售的商品,不再回答任何問題。
當下的我只覺得:好煩、好吵,你們這群笨蛋,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尊重?
我依稀記得,初次喜歡上女生的那種感覺。那是我在國小的時候,我到現在都還能夠記住她下課坐在教室裡翻書的那個背影,真的好有氣質。而她是我們班的第一名,有著柔順的長髮,深色的膚色,高高的她總是和我這個瘦小的孩子被戲弄著說是「天龍地虎」,為了要吸引她的注意力,我時不時就會去捉弄她,可能今天偷藏她的作業本,明天偷偷解開她的髮圈,看著她放下頭髮的那個背影,我被深深的吸引住了。霎那間,我恨不得將這個片刻光影變成永恆。
後來,因為我的惡作劇,成功的讓他注意到我了,我也常常在她看書的時候湊過去看她在看什麼書,後來,我發現,我們興趣都一樣,都一樣愛看書,都一樣喜歡寫作,最後,我們就成為了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了。
然而,畢業那天的擁抱,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我好像都看是男生和女生手牽手進畢業典禮的會場,而我卻完全不想和男生牽手,我只想和她牽手進場。我覺得我好怪,好像身邊沒有一個人跟我是一樣的,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所以我才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好好地和男同學手牽手進場,並乖乖穿上有著粉色緞帶和澎澎裙的禮服。我只想和男生一樣,穿著帥氣的西裝,打著領帶,並牽著自己喜歡的女生的手,一起走進畢業典禮會場的場合。
頓時,我好像看到我未來的樣子,我好像不會像正常人的婚禮一樣,穿著白紗禮服,牽著丈夫的手走進禮堂。但我會穿著粉紅色的西裝,牽著妻子的手,一起走進禮堂,並共度後半生。
在我第一次出櫃的時候,那時正逢台灣的婚姻平權熱潮,我告訴著我國中最要好的朋友說:「如果說,我喜歡妳,妳會接受嗎?」
她沒有回答。
雖然她始終沒有回覆我的告白,但我們依然維持著友好的朋友關係。
我覺得我更怪了,我看著身邊的人說著哪位女同學交了男朋友,哪位男同學又交了女朋友,但從來沒有人說過「哪位女同學交了女朋友,又或者是哪位男同學交了男朋友」。
後來,我向我的爸媽出櫃,換他們走進櫃子的世界裡之後,我才開始慢慢和自己和解。我爸媽總告訴我:「同性戀是上帝賜予人間獨一無二的禮物,因為異性戀的主流,讓同性戀成為少數,甚至覺得沒有人能夠和自己一樣。所以我們很高興,可以得到上帝的禮物,也換我們走進妳的櫃子裡面。」
我很感謝我的父母,沒有在我出櫃時把我關回櫃子裡面,反而是他們自己走進我的櫃子中,成為櫃父母。
我想說的是,雖然櫃子外的世界常常會使我們擔心而感到害怕,甚至是討厭自我,但走出櫃子之後,我們確實可以更加活的自我,同時,也會害怕櫃子外會不會有不理性以及歧視、具攻擊性的言論出現。
會的。
我們仍然會被歧視,被不理性的聲音斥責,被攻擊。但,我們都在成為自己的路上更加往前跨了一大步,且活的自由、自在。不論你是同性戀、異性戀、跨性別、雙性戀、無性戀、泛性戀還是酷兒,這些都不足以改變你的本質。你永遠是那個最勇敢打開櫃子,讓眾人看見赤裸裸的你的那個最勇敢的人。
致親愛的,你永遠是你,不因什麼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