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的孩子有糖尿病

這星期六我被安排去支援急診，時間是晚上11點到早上7點。這個月我在developmental peds都是正常上下班，突然被安插個夜班，身體卻意外地適應良好，上班時完全沒想睡覺。搬來美國跟住院醫師生活意外讓我發現我有個特殊技能是時差調得很快。無論是美國回台灣、台灣回美國、夜班轉白班、白班轉夜班，我通常很快就能適應。難道我是天生當R(住院醫師)的命? ......

星期日一大早有個level 1的10歲小男孩被救護車送進來。意識不清、呼吸急促。媽媽說他感冒幾天了，今天早上突然變這樣。衝進去看到病人時，我跟主治醫師對看了一眼。我知道我們想的是同一疾病。病人沒有發燒、沒有外傷、喘的樣子跟氣喘發作完全不同，而是典型又深又快的kussmaul breathing。果不其然，POCT(指尖血糖): too high to read (超過700). VBG pH 6.8....

「你的小孩有糖尿病嗎?」主治醫師問媽媽。 「沒有啊，他一直都很健康，只有這幾天感冒而已。」 「很遺憾，你的小孩恐怕有糖尿病。」 「什麼?怎麼會。不就只是感冒而已嗎?」媽媽一臉不可置信。 「他這是很典型DKA, diabetic ketoacidosis(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的症狀。這是一個嚴重的糖尿病併發症。身體沒有足夠胰島素無法利用血糖，只能產生酮體進而造成酸中毒。我們已經開始大量輸液並連絡ICU治療了，接下來還要.......」 媽媽當場哭了出來.... 「怎麼會? 他才10歲，怎麼就得到糖尿病.....」

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媽媽，我知道這個打擊對她來講太大了。就在短短的五分鐘內，她的兒子被宣告了一生的診斷: 糖尿病。感冒是DKA常見的誘發因子。對醫護人員來講，這樣子的表現方式即使典型，但對病人以及病人家屬來講，反差卻大到難以接受。

接下來的幾十年這個家庭將面對的是每天注射胰島素的生活，還要留意避免各種併發症以及副作用。身為醫護人員在當下我能做的除了盡力治療、盡量解釋病情、回答問題之外，就是陪伴...... 因此即使過了下班時間，我還是待到了孩子被送到加護病房之後才離開.... 我知道我這樣做也不能改變什麼，但在心裡卻希望哪怕是一點也好，也想做些什麼.....

當醫師讓我學到最多的真的就是對健康感恩以及對生命敬畏的態度，這一刻所有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到了下一刻可能完全變了樣。Nothing should be taken for granted,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