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illaume de La Perrière書中寫到「治理就是爲了便利的目的而安排的對事情的正確處理」。領土是君權和主權的根本基礎,但理解治理與事的關聯,則是人與事的交織。這裡舉出船的例子,治理一艘船意味著什麽?很清楚,它意味著你不光要對這些船員負責,你還要對船舶及貨物負責;照料一艘船還意味著你要認真考慮風暴和礁石;照料一艘船就是這樣的活動,這種活動要在需要照料的船員和需要照料的船舶之間,要在需要安全運抵港口的貨物和所有這些不測(風暴、礁石等等)之間,建立起一種關係;這就是治理一艘船的特點。治家也是如此。治理家務或治理家庭,其實質並不是衛護家庭財産;與治家關聯的其實是組成家庭的每個人,以及他們的財産和幸福。治家意味著認真考慮所有可能突然降臨的情況,像出生和死亡,以及所有可能做的事,像與其他家庭的聯姻;這種管理的一般形式就是治理的特徵;相比而言,對家庭而言的地産問題,對君主而言奪取領土主權的問題,只是相對次要的事情。真正重要的是這種人與事的複合體;財産和領土只是其中的變數。
治理有它自己的終極目的(finality),主權是一種純粹的(pure and simple)權利,而不是「共同的善」,主權的目的就是行使主權。善(the good)就是對法律的服從,因此對主權來說,善就是人民應當服從主權。如果他是個好君主,他就必須把「共同福利和所有人的得救」作爲自己的目標。
治理藝術在17世紀某種意義上一直停滯著,但在17世紀變得日益重要的分析和知識形式聯繫起來了,這些分析和知識形式實際上跟關於國家的知識,跟正好被稱爲「統計學」的問題有關;最後我以爲,不妨也把這種對治理藝術的探索跟重商主義(mercantilism)、跟重商主義的治安科學(Cameralists’science of police)聯繫起來。
人口問題究竟以何種方式使得克服治理藝術發展的障礙成爲可能?人口的視角,特定人口現象成爲一種現實,使得最終消除家庭模式,使經濟概念重新獲得中心地位成爲可能。統計學,先前是在行政框架內,因此是從主權運行的角度運作的,現在統計學則逐步揭示出,人口有它自己的規律性(regularity),有它自己的死亡率和發病率,有它自己的稀缺迴圈(cycles of scarcity),等等;統計學還表明,人口領域包括一系列它本身固有的總效果,不能化約爲家庭的現象,像流行病、地方的死亡率水平,勞動和財富相互促進的增長;最後,統計學還表明,通過人口的遷移、風俗、職業活動等,人口有一些特定的經濟後果:統計學在使這些特定的人口現象可以量化的同時,也顯示出這種特定性不能還原到家庭維度。除了若干具有宗教或道德意涵的殘餘主題外,以家庭爲治理模式的做法已經消失了。現在凸現出來的,是作爲人口的內在要素和人口治理的基本手段的家庭。
但紀律也沒有被消除;只有在巨大的行政君主政體發展的基礎上,才能理解紀律的組織模式,理解17、18世紀紀律得以在其中發展的所有制度(學校、工廠、軍隊等);對人口的管理不光與集體的、大規模的現象以及這些現象的總體效果層面有關,它還意味著在人口的深度和細節上對人口進行管理。人口治理的概念使得主權基礎這個問題變得更加尖銳。實際上有一個主權-紀律-治理的三角,其首要目標是人口,其核心機制是安全配置(the apparatus of security)。無論如何,我要展示的是以下三個運動之間深刻的歷史聯繫:由於選擇治理形式的問題而導致推翻主權常數(constants)的運動;促使人口作爲一種資料(datum)、一個干預的領域、一種治理技術的目標浮現出來的運動;以及促使經濟獨立成爲一個現實的特定部分、政治經濟學成爲治理這個現實領域時干預的科學和技術的過程。治理、人口、政治經濟這三個運動,自從18世紀開始構成一個堅實的系列,這個系列直到今天仍然牢不可破。
「治理術」一詞有三個意思:
由制度、程式、分析、反思以及使得這種特殊然而複雜的權力形式得以實施的計算和手法組成的總體,其目標是人口,其主要知識形式是政治經濟學,其根本的技術工具是安全配置(apparatus of secu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