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30|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孩子應該多寫故事

    最近讀了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的《車輪下》,裡面有兩個少年人的角色,分別是主角漢斯和他在神學院同學海爾訥。漢斯是個循規蹈矩的優異生,海爾訥則帶點反叛、放浪形骸的性格,他在校內編製的一本刊物之中寫下不少諷刺詩充滿挑釁性而招惹師生的不滿,但這種不覊的行為,偏偏使漢斯趨之若騖,跟海爾訥越走越近,令校方深感不滿。學校對海爾訥早已採取放棄的態度,卻怕漢斯被帶壞而處處規限他。漢斯一直希望在現實世界表現得令人滿意,但總事與願違,最終走上絕路。我認為漢斯是一個被制度壓迫得沒了想像力的孩子,他不敢逃離成人的規範,更沒膽量嘗試投入在愛情之中。當我跟孩子分享寫作的時候,常常感到他們忙於活在成人規劃的現實之中,連嘗試進入虛構的幻想世界都變得興趣缺缺。我很難想像一個失去想像力的地方同樣是充滿活力的地方,因此,當我跟一些愛創作故事的小孩子和青年人聊天時,份外感到欣慰。
    我十分鼓勵孩子多寫故事,不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為了在想像之中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想法,故事是虛構的,而只有虛構的故事才能有更大的空間容納更多的真實。我並非要故弄玄虛,但我們活到這個年頭,不難發現身處的這個世界,有時比小說更不真實,如何在荒謬的現實裡自處,閱讀和創作故事或許是個不錯的方法。
    美國軍事小說家Tom Clancy說:小說與現實的分別,在於小說必須合情合理。
    很多年輕作者對此話都有不同的理解,他們亦各自表述小說跟現實的分別,這是值得欣喜的,而我對小說家的那番話,亦有自己的領會。我以為現實是寫得很爛的小說,由許多當權的幕後玩家編寫的無知低俗肥皂劇,目的只為愚弄人民,而小說則是使人從糜爛裡甦醒過來的現實,是一柄砍掉假面具的斧子。
    台灣小說家許榮哲定義小說是「虛構」,而他特別喜歡叫小說做「巫術」。他認為小說之外不存在事實真相(註1),原因很簡單,我們無從斷定身處的這個所謂世界,是不是虛構出來的,正如一個巫師可以定義甚麼是世界,一個國王也可以,而信徒會相信這世界是由上帝創造出來一樣。當我們從創作的角度觀之,就會明白一個地方不能沒有故事,沒有故事的地方,剩下的只有死寂,一個地方不能只有一個故事,亦不能只有一少撮人有權寫故事,故事是屬於每一個人的,每個人都有權利,也有能力寫自己的故事,寫別人的故事。
    魔幻寫實大師賈西亞.馬奎斯曾接受《巴黎評論》的訪問,表示他能創作《百年孤寂》這本不朽的小說,是因為他奶奶講述那些不可思議的故事時的逼真方式,她臉上的表情,是那麼不動聲色,使聽的人無一不感到吃驚。因此,他在小說裡,都運用了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加上真實細節的描寫。他更說:「如果你說大家在天空飛,肯定不會有人相信你,但是如果你說天上有四百二十五隻大象在飛,可能有人會相信你。《百年孤寂》裡就充滿了許多這樣的例子。」(註2)
    我建議學校圖書館多購入不同類型的小說,不要過度審查過濾,不僅如此,還要鼓勵學生多閱讀小說,邀請作家或評論家到校跟同學分享交流,從小說中建構另一個屬於年輕人的想像世界,這樣我們的下一代才能為這個地方締造更好的未來。
    1.許榮哲,《小說訏之王》(台北:遠見天下,2020),頁27-28。
    2.王聰威,〈我們自馬多康酒館離開〉(《他們的百年孤寂》,台北:皇冠文化,2018),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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