囝仔人，有耳無嘴

你遇過以下這樣的狀況嗎？ 開會時，會議主持人在上面討論某個議題，與會人士零星的參與，表達意願不高，幾乎不表態；但會議結束後，意見一堆，私下才願意說。 或者是，在群眾裡詢問大家意見時，大家都不敢表態，但事實上他們並卻非真的沒意見。 到底是為何這樣呢？ 我個人認為這與東方文化有著濃厚的關係，而且有雞生蛋、蛋生雞的循環問題存在。上層害怕下層的挑戰，下層害怕上層壓榨、以及同層的排擠。 熟悉東方文化的朋友，應該都了解東方的成長環境下，權力與地位的不對等。大人握有絕對的權利及威信，以「上」對「下」的來跟小孩做溝通。我們被教導「大人說話時，小孩不要插嘴」、「囝仔人，有耳無嘴」，長輩說話時，做晚輩的聆聽就好。 再仔細想一下，這觀念是否有點壓抑話語權？亦或，這是長輩在保護晚輩？畢竟「多說多錯」、「禍從口出」，這些想法從小長輩們，就耳提面命的提醒著我們。

別誤會，筆者絕對同意「聆聽」的重要性，當個稱職的聆聽者也是門學問，畢竟溝通的入門就是聆聽，它一點也不簡單。 再說，當長輩有豐富人生經驗願意與我們分享及教導時，趕緊多學習，當然是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個人覺得傳統的「有耳無嘴」的觀念，抱持著尊重長輩，虛心學習，從這些面向來看，是個很好的美德。 但，如果「有耳無嘴」只是養成了對權威的「表面服從」，變成每個人都唯唯諾諾的不敢發言，或者被規範「閉嘴」是一件「應該」的事，灌輸別人只要晚輩問問題，提出反對意見，就是不尊重長輩，而掛上「不敬」這樣的帽子，這我就不認同了。如果從這樣的面向來看，我認為「有耳無嘴」這個論調過時了，並無法讓大家進步。

筆者認為，問問題、發表意見，是絕佳的學習方式，而非挑戰權威。這一點不知道為何在台灣很容易被人搞混。 人就是因為不懂，才要問問題啊！晚輩有心想學習，根本是出於「尊重」長者，才會想提問，以求能更深層的學習某件事情。倘若真心不尊重對方，根本不會想跟他多談，更不會想問他問題呢！

你有遇過有人跟你辯不下去時，直接開口叫你閉嘴嗎？ 回台灣後，我曾有個主管，一個國外住很久，看似思想開放，開明的人。不久被大家發現，骨子底的他，其實是個無法接受別人跟他意見不同的人。屬下與他持不同意見會讓他覺得沒面子，他覺得有失權威。 他有點年紀了，常會擺出高姿態，以年紀、官階、吃過的鹽來說服大家。但其實當他這樣做時，我心裡很同情他。 為何同情他？ 我認為他因為無法從專業上、邏輯上，以及能力上來說服大家，他才會需強勢的用「輩份」來逼迫屬下，高壓式的要求服從。

更誇張的是，會議上同仁跟他探討專案時，因為說不過同仁而惱羞成怒，直指著年輕些的同仁，叫他們閉嘴。他大聲的喊你們「惦惦就好」。不難看穿，這位主管真的沒招了，才會出此下策來堵大家的嘴。 想當然爾，後來他再在會議上請大家給任何意見時，大家都會自動閉嘴，因為他根本只想「說」，一點也不想「聽」。

我有不少同事或朋友，即便他的主管是很開明的，真心願意聽意見的，他們也都是抱著「不發言」的宗旨來做事。 我甚至在想，「有耳無嘴」是否其實是個根深蒂固的文化策略行動 （Strategic Moves）？

但其實這樣的環境，對學習是極不友善的；當大家都習慣不發表意見，全盤接受上級的指令，久而久之，因為疏於練習，即便你想發表意見，也不知道該如何發表意見。 如果以賽局理論來看，「有耳無嘴」似乎是貼了個標籤給晚輩：長輩們告誡晚輩們，當長輩們說話時，如果你帶了嘴巴來回嘴，這樣就是不尊重長輩，實屬不敬。這其實是賽局裡的「威脅」招數，用這個方法來讓別人照你意思做。 （註：不過這個「威脅」的懲罰，並非很明確及切身，所以即使不遵守這個規則，後果也不是人人害怕的，稱不上是個非常有效的「威脅」。） 更頭痛的地方是，雖然大家表面上說沒意見，但其實私底下意見很多，只是不敢在大眾面前說出來。 東方文化不崇尚英雄主義，而走齊頭式隊伍，所以大家害怕在隊伍裡突出，容易被攻擊為愛表現、愛出風頭的人，寧可選擇不說話，這個較為安全的選項。 所以如果主管們希望能突破會議裡，大家都不發言的窘態，首先要先檢討自己。你確定自己是否是真的能聽不同意見的主管呢？還是只想「說」沒有想「聽」的主管呢？ 再來要提倡部門內「安全發言」的環境，讓發言及給予意見的人受到肯定及鼓勵，而非受到同仁的攻擊。 其實發言的好處多多，只要你在適當的時機表態。

一般來說，我覺得有效溝通是雙向的，而非單向的。溝通，應該是有來有往，確認大家找到一定的認知及共識。 當你心裡有想法，而你不說出來，這只把溝通變得更困難，降低溝通的效率。在該發表言論時，如果你選擇了低頭沈默，其實你選擇放棄自己的權益。 所以，即使你是職場的菜鳥，業界的晚輩，適當的表現自己，勇敢發言也是值得鼓勵的。這證明著你的價值，代表著你不是完全只是來聽、來充數，而沒有任何貢獻。能在會議上提出意見，證明了開會前你是做足了準備功夫，而有自己想法的。 而在大眾面前表示意見，本來就是一件需要練習的事情。多發言能練就膽量、訓練自己思考及表達技巧、還有臨場反應的磨練，好處多多！ 當然，筆者不是鼓勵大家七嘴八舌的「搶話說」，或者為了證實自己價值，不分青紅皂白的求表現；而是建議大家稍微改變那些檯面上沒意見，檯面下意見滿滿的習慣。犯不著浪費了很多練習表達自己的機會，而每次都以「安全」為第一目標呢！

不難發現，筆者其實認為「有耳無嘴」這個思維要慎用。單向的輸出，只能聽而不能說，不見得適合每一位；雙向的溝通才能讓大家更順利的達成共識。 我也斗膽建議長輩們不需要拿這樣的觀念來教導晚輩，與其壓抑對方的叫對方閉嘴聽就好，不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效果可能會更好。上層的不需要害怕下層的挑戰，有挑戰才有進步。 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遇到真材實料的長輩時，誰也知道挖到塊寶藏，絕對是會洗耳恭聽，深怕聽不夠，才不會去搶發言權呢！那如果對方是不識貨的，笑笑就好，也不必跟他計較了。

希望你今天閱讀愉快，我們很快再見。 參考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