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歪文系 張國勳
在台灣想一窺今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美國詩人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ück)的中文詩集,大概只有同為詩人的陳育虹替她翻譯的《野鳶尾》。而要解讀這本詩集有一個關鍵,就是你可能得先區分出每一首詩中的「我」到底是詩人、花草植物、神或造物主。
《野鳶尾》裡自成一個對話的宇宙。詩集中的詩作有時敘事者「我」是打理花園的詩人在對著植物喃喃自語,抑或是禱告時向上帝訴說自身質疑、埋怨的信仰者;有時「我」又會是一株株紅罌粟、苜蓿或雛菊,與詩人的怨懟對話,表達植物眼中的世界。然而也能看見有時上帝打破沉默,以「我」的角度回應詩人的種種不解。
葛綠珂在《野鳶尾》開拓的「小宇宙」中存在各種對生存、生命的叩問,可能我們多少都會有類似感受,所以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詞才會強調葛綠珂詩裡「個體性的生存具有普遍意義」。葛綠珂的用字直白赤裸、不加修飾(陳育虹,〈自己的花園〉譯後記,台北:寶瓶文化,2017),加上詩裡各種對人生與生存的質疑,其實就是我們每一個人可能對世界發出的疑問,使得讀者在讀詩時能夠輕易地代入自身情境、產生共感。
人生是不值得活的:生命的有限
根據
維基百科與譯者陳育虹對葛綠珂的簡介,葛綠珂高中時便受精神性厭食症所苦,她也將這番苦痛在詩中自剖。如《野鳶尾》裡首篇同名詩作開頭便是直接攤開自身痛苦:
我痛苦的盡頭
有一扇門 你聽我說:你名之為死的
我記得
這時詩人尚未細數痛苦的來由,而是直陳痛苦強烈的程度得要生命的終結才能停止,接著便是一連串對死亡、毫無生機景象的唯美描寫:「頭頂上有噪音,松枝搖曳/一切歸零。衰弱的太陽/在乾燥地表閃動」(〈野鳶尾〉,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