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在看一本書,作者回想起他以前小時候的事,他有一個朋友,得了不治之症,常常被班上的某位女同學取笑,一開始,他的朋友都會忍耐,但面對女同學毫沒有底線的惡劣言詞,終於有一天他的朋友氣得哭出來,甚至出手打了那位女同學。
隔天,女同學的父母到了學校,和老師一起斥責了他的朋友,說身為男生怎麼可以動手打女生。
他的朋友當下並沒有說出實情,喔不對,正確來說,是因為他的病,讓他無法開口說出實情。
作者對整件事情都看在眼裡。
有一天晚上,作者獨自一人跑去了女同學家,並向女同學的父母說出了真相,還說被斥責的應該是他們的女兒;不該是他的朋友。
作者說,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女同學當下看他的眼神。
隔天,作者就被老師叫去問話,說是不是為了報復去了女同學家。
最終,作者的「說出不對」並沒有受到認可。
而他的朋友知道這件事情後,也示意他「算了算了,這件事就此結束吧」。
「不能就這樣算了!」作者對他的朋友說。
但他的朋友沒有再說什麼。
作者說他至今不會忘記那天夜裡,女同學當下帶有歉意的眼神,就算「不對的事情」會被遺忘,但「不對的人」一定不會忘記自己曾經被人說過「不對!」。只要不對的人不會忘記,他「說出不對」就有了意義。
當然作者自己,也不會忘記「說出不對」這件事。
這讓我想起我也有過類似的經驗。
有一次我去醫院看病,要坐電梯,我先進了電梯,後面跟著進來一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後面跟著一位老爺爺。雖說老爺爺是跟著中年男子進來,但老爺爺行動不便,所以不是立刻跟著進來,而是杵著柺杖一步一步緩慢的踱進電梯。
控制電梯的是一位護理師,他手指堅定的按著延長鍵,等著老爺爺的進入,本來就在電梯裡,面向著老爺爺的乘客們,也安靜的等候著。
「老先生你可以走快一點嗎」剛剛跟著我進來的中年男子突然出聲,而且是用全電梯的人都聽得到的音量。
「抱歉...抱...歉...」老爺爺一邊說一邊想加快速度。
「走這麼慢,就等下一班阿!」中年男子不留情面的繼續說道。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我當下的感覺,我是認真的被嚇到了。
遇到老爺爺這樣的乘客,我一直以為「等」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有人因此大聲斥喝,我受到了衝擊。
我不確定其他人有沒有也受到衝擊,但總之沒有人因為中年男子的話而做出任何反應
但護理師按著延長鍵的手指,依然堅定。
老爺爺進來電梯的位置,剛好是塞進離我很近的角落,前方就是那位中年男子,我本能的拉著爺爺的手臂,往我這邊靠近一點;想讓老爺爺可以離遠一點,離非善類。
電梯到了下一層樓,電梯門開了,迎著門的是一對夫妻,應該是中年男子認識的人,而且應該是很達官顯要的人,因為中年男子看到這對夫妻後,態度馬上轉換,用著與剛剛惡劣語氣截然不同的聲音,對著夫妻殷勤喊著「進進進」一面用手臂揮出一個半圓的空間,讓夫妻兩人好站立進電梯。
「剛剛那麼急,應該是怕這對夫妻久等了吧!」我同時間確定了我的推測。
(身為處女座)嫉惡如仇的我,當下氣憤難耐,真的很想馬上噴發我的小爆脾氣,但在電梯這麼密閉的空間,一個就算是手機震動,也會讓所有人側目的空間,我慫的不敢出聲,我不敢成為眾人的焦點。
儘管我覺得這樣非常「不對!」。
最後電梯到達一樓,電梯門開了,我趁著門開到一半,中年男子即將要踏出電梯的那一瞬間,我站在他身後說道「做人不能這樣,有天你也會老」。我小聲並顫抖著。
那是我近期,最鼓起勇氣去做的事情之一。
我不確定那個中年男子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因為我一說完,他就邁出了電梯。
我沒有像上面作者那樣的勇氣,敢當著人家面前大聲說「不對!」;也不確定中年男子,對老爺爺有沒有感到歉意,甚至會不會記得。
但我跟作者一樣,沒有忘記這件不對的事。
也沒有忘記,到了一樓,依舊按著電梯延長鍵,目睹了一切轉頭對我微笑的護理師。
以前,我是一個標準敢怒不敢言的人,明明有人在我面前,做著顯而易見的不對的事,但我總是會用「不要跟人家衝突啦」去曲解以和為貴的意思。
比起正面交鋒,我總是息事寧人。
每次遇到有人插隊,我就是這樣。
但現在我是這樣想的:
隨著我慢慢長大,總有一天,我的父母也會變成那些我遇見的老爺爺或老奶奶,如果哪一天,換做是我的家人在外面受到委曲,我也會希望他們身邊能有個人,可以適時的挺身而出,給當下我的家人一點依靠。
一想到這,我就比較能把「不對!」訴諸於口。
雖然比起上面那位作者,單槍匹馬殺到同學家和同學父母對峙的勇氣,我的仗義還是顯得弱弱的、小小的。
但至少,現在的我少了姑息且過之心。
也許下一次,我就可以對中年男子這樣的人大聲的說出「不對!」了。
持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