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09|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瑞峯院-獨坐庭 萬里浪濤在佛門前合掌

瑞峯院 2021.1.12攝影
瑞峯院 2021.1.12攝影
雪上松
1535年(天文4)戰國時期信仰基督教的武將、大友宗麟所建的大友家菩提寺,瑞峯院命名取自大友的法名「瑞峯院殿瑞峯宗麟居士」唯一藏有基督教大名宗麟肖像畫。
表門
唐門(重要文化財)
創建當時的客殿、表門及唐門(重要文化財)保存至今。
「餘慶庵」
禪宗方丈懸掛後奈良天皇親題「瑞峯院」匾額,青苔為白砂州,荒波濤濤入江河,飛石銜接到茶室「餘慶庵」效仿千利休所作二疊茶室「待庵」又有「平成茶室」之稱。
「閑眠庭」紀念基督武將大友宗麟。
後方的「閑眠庭」取自禪語「閑眠高臥對青山」,佈置垂直4顆、橫置3顆的石組,隱藏十字架呼應基督教徒的宗麟,又稱「十字架之庭」。
埋藏石燈籠下方的聖母瑪麗亞像。
獨坐庭和閑眠庭中央有個小茶庭,基督信眾石燈籠,特徵是下方呈現十字架形,以及埋藏下方的聖母瑪麗亞像。
茶室「安勝軒」為表千家12代惺齋(せいさい)1928年指導所建,大德寺中唯一「逆勝手席」指得是茶會時主人的席次在客人左側,茶具的放置位置擺在反方向。宗
麟時代的茶室名為安勝軒茶室,卻已在江戶時代荒廢,如今以名稱紀念。
獨坐大雄峰
「獨坐庭」
我很喜歡瑞峯院的「獨坐庭」,在1961年(昭和36)重森三玲為紀念開祖400年而設計,取自百丈禪師的禪機。
身處九山八海,面向荒濤萬丈,困於一方天地,仍能從容獨坐其中,也許正因達不到境界,才會特別愛來這裡,領悟不到幾分禪意,就寫幾個字洗心。
那些意氣風發、眾所周知,又或是名聲顯赫、前呼後擁,幸有天下人人來歌頌,若已看盡傾世榮華,在眼前盡數一笑而過,擦身步入寂寂長夜,沈吟破滅美學的幽玄。
凝望清晨積雪很有分寸地沿著曲線規律延展,一方庭石只作險山挺拔、白砂化為巨浪波濤,百丈禪師被僧人詢問:「世上什麼事最為可貴呢?」
他回答:「獨坐大雄峰。」
大雄峰是百丈禪師所在的高山峻嶺,禪機意指:「此刻當下能在這裡,便是值得珍視。」
我仰望拋出的字句展翅飛過時空的天際惶惶覆獨自走在僻靜荒蕪大道,思及多是聚散無常,少有三兩知音,隔著千山萬水更顯彌足珍貴。
2020,12.31殘雪
大晦日清早坐在緣側,太冷寂不由自主駝捲身軀,身後傳來非比尋常重重嘆息,接連被喊了兩聲、嚇了一跳回頭,不服氣想著稱呼被喊小了,一見他老人家資歷年紀就把念頭吞了,身後站著是個身穿紺色紬和服,戴細框圓眼鏡的清朗老先生。
他扯著嗓子連發一大串:「不要跟老爺爺老奶奶一樣縮著身子!腰的部首『肉』指的是和身體息息相關,抬頭挺胸才能促進血液循環,腳尖施力重心在前,才能心中感知清明。」
後面拿相機小哥被突發驚得傻眼,老人家冷不防回頭深手大力拍了他後背,挑眉輕叱:「你也是,站姿要挺直啊!」緊接著有若抖落雪花的快意笑聲:「像我這一把年紀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明年,哈哈!」
也許是他語調有穿透力,也許是笑聲太好聽,又癲狂的穿插自嘲,使人錯愕卻絕不會厭惡反感,小哥下意識朝我這望一眼,不約而同彎起眼莞爾,只覺得遇上妙人。
老先生明明走得穩健,說到興致高昂,腳下踉蹌轉圈讓人心驚,接著扶著木門很快閃過入本堂,我琢磨朗朗道來的好嗓音倒像落語家,思量他這旁若無人的作風,不知是寺裡什麼人,朗誦聲明時必然好聽。
不久又來了一對參拜的老夫婦到本堂前時,老先生神出鬼沒冒出來招手:「來裡面看看。」他們有些不知所措擔心不能亂闖,老先生又催:「進進進。」
他率先踏入在宗麟像前時,有如突然換了人似的條理分明解說寺中淵源,穩妥講完又悠晃出去,不時戳花穿插高昂恣意笑聲,我滿腦子屏幕這是遇到楚狂人了吧。
離去前,寺中僧人正在籌備大晦日繁忙,狀似習以為常只是淡淡一句:「那位是前任住持。」又匆匆離去,想著來了多次未見,應當是年末的緣故。
下意識一看到獨坐庭,就覺得有必要腰板端正,耳邊響起收放自如的聲音、流暢悠然道來:「白砂意象荒濤拍打蓬萊山,百丈禪師獨坐雄大峰的禪機,命名『獨坐庭』。」
獨坐直到訪客稀落陸續離去,我依然孤身一人在庭前,空氣還是那樣冷冽沁涼,逐漸向世間放下的緘默,唯有五感超然澄淨,萬里浪濤在佛門前合掌,長路未盡等待下個百年。
仰望凜冬洗凈的晴空,再次含霜凝眸落下時,佛前山水庭石已是蒼老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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