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中正大學傳播系學生,曾任校內廣播電臺主持人,現為系上實習媒體記者。於雲林縣聽語障福利協進會工讀期間,主要負責影像工作,感受到手語和傳播媒介的相似意象,進而萌生對聾人文化的觀察、了解與學習。
人們善於以一個群體的名詞,來形塑團結意識。例如「斗南人」、「雲林人」、「臺灣人」……這樣的稱呼,能體現對於所在族群的認同、價值觀、信任感,以及過往歷史的記憶與時光。「聾人」就像「斗南人」、「臺灣人」一樣,凝聚族群共識,同時產生了「我們」這份獨特的文化認同感。
有90%-95%聾人的父母是聽人,你說,這樣怎麼會有家族、血緣、地區的傳統,又怎麼能說他們有「聾人文化」呢?但是對於聾人朋友而言,就像是看見共同擁有的文化,群體生活的意念,所以在文中,也會傾向「聾人」的說法。
這群人,他們的特色為何?以什麼樣語言來相互交流?習慣或傳統有哪些呢? 筆者在雲林縣的聽語障協會,接觸到了屬於「聾人文化」的一隅。
聾人?聽障?固有的迷思與疑惑
聾人文化體現了什麼?可以藉稱呼方式作為出發點。
來自字形及社會長期積累的刻板印象,很多人聽到「聽障」和「聾人」兩個名詞,會優先選擇前者來稱呼,認為「聾人」是比較冒犯的字詞;不過,誠如前言所說,我們或許能嘗試不同的角度來思考。
除了稱呼外,大眾對聾人族群,可能也存在著些須好奇,或者錯誤的認知,像是「聾人都有讀唇語的能力」;筆者一開始也有所誤會,擔心在他們面前戴上口罩,會不會建立起無形的敵意?
事實上,識別唇語需要額外的學習、訓練,即使對唇形有所學習,也要高度集中才能正確判讀。不同聾人會有個別習慣的溝通方式,像雲林聽語障協會的成員,就是以手語交流為主。
而手語,可謂聾人文化中,相當重要的一個部分,讓生活周遭的大小事物,都能以視覺化的形式,呈現在語言中。
手語:將感官視覺化
細看聾人朋友打手語的方式,會發現每個人的肢體語言都很鮮明,不僅只是單純的在比劃動作,還會搭配生動的表情,更加呈現出語言的意義。
諸如酸、甜、苦、辣……這些形容詞的手語,都需要仰賴表情的豐富與否,來彰顯強弱程度;適當的臉部變化,就像是為手語加上「語氣」作點綴,傳遞了個體的感受及想法。
就和人們平時交談使用的語言一樣,聾人有時也會打錯手語(講錯話);此外,同個名詞在不同鄉鎮,時常並存著數種的手語打法,不僅如此,世界各個國家的聾人們,都發展出個別的手語,不完全一致。
這是源於很多時候,手語詞彙和事物本身,有明確的連結性;充滿聾人面對生活環境、周遭事物的細膩觀察,從不同的側重點切入。
誠如色彩的手語,黑色是以手摸頭髮、紅色是以食指點唇,都是和我們最貼近的顏色所在;著名的美食,如蚵仔煎、碗粿、肉包……都和食用或製作的方式有關;交通工具與動物的手語,則與他們的外型接近。
手語就像是把一切影像化的語言,讓想描述的事物,能具體存在眼前。
藉由動作、表情,盡可能呈現出視覺所見、嗅覺所聞、味覺所嚐、觸覺所感,綜合這些生命經歷,使想法傳達的途徑,能夠更有認同感,更加普及,避免因不理解而流失,逸散於時間洪流中。
這使筆者深刻的意識到——不論語言是以聲音、抑或畫面的型式傳遞,本質都是相似的:使人與人能交流想法,屬於群體的文化,於焉成型。
面對聾人文化,我們可以……
與聾人相處期間,筆者的手語仍有許多進步空間,經常無法意會對方想陳述的事情,感到緊張、不安;相較於這份拘謹,聾人朋友顯得直率開朗,總是願意變換各式各樣的方式,替代交談中不理解的字詞。
對於手語初心者的聽人,聾人朋友耐性極佳,不會因此動怒。這份「尊重」,是筆者從聾人朋友身上習得的寶貴經驗。
當他們彼此在交談時,能長時間保持高度專注,真切注視對方的神情、動作,對每個段落做出回應;相較之下,平時的我們,有時過分依賴聲音,相信自己能一心多用,進而錯過許多只存在於當下對話的情意。
如果想接觸聾人文化,人們不一定得將手語練習的爐火純青,首要能做的,是屏除某些既定的迷思,保持尊重與笑容;手語可能是比較「與眾不同」的語言,不只限於動作,還包括人本身的神態、性情、對世界的想法。
然而,「不同」並非用來評斷文化的高低優劣,是讓每個文化的重要及獨特性,都能有一方天地——在聾人以手語描繪而生,影像化的世界中,屬於他們的情感、信念,正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