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 傷

辦完母親喪事後，我在北返的高鐵車廂裡裏，抬頭仰望窗外的陰霾天空，母親的音容笑貌歷歷浮現，強烈思親情緒剎那間如海嘯般襲來，讓在辦喪事期間鮮少掉淚的我，淚水忽然潰堤，一發不可收拾，一路哭回台北。

回家後生活回到正軌，我一如以往，上班下班燒飯洗衣，但在家中的廚房及臥室裡時，每思及當年母女共處時的點點滴滴，總會悲從中來；若有家人在身旁時，我會勉強克制情緒，偷偷拭淚；四下無人時，我便放聲大哭，喃喃喊著 「媽！媽！」，深陷悲傷情緒無法自拔，這種情狀與治喪期間幹練辦事、告別式中冷靜沉著唸祭文的我，簡直判若兩人！

一個禮拜過後我慢慢冷靜下來，感嘆自己十八歲時就離開母親身邊，在外地一路就學、就業及成婚生養子女，至今已超過三十寒暑，但母親的往生仍然讓我哀慟不已，唉！母女親情實萬難割捨啊！然而，如果天上的母親看到我這種哀傷消沉的樣貌，她會很開心嗎？不！絕對不會的!

不知何故，我緊盯著臥房內褪色破損的窗簾，忽然興起一股強烈的汰舊換新念頭。於是立刻樓上樓下巡視一趟，列出改善項目並聯繫修繕店家現場勘查及估價。但女兒不斷向我遊說，強調「這種事我們大可以自己來」，我很快地被她強力說服了。挑個週末全家共赴大賣場挑選窗簾、吊扇燈、檯燈、置物架等，並敲定其安裝服務的時間，意外感受到「做中學」的樂趣。失去智失

首先將大部分的窗簾換新，總共換了六組普通遮光窗簾及兩組浴室防水窗簾；二樓分別在和式房和起居室換裝兩組小巧可愛的吊扇燈；和式房六片榻榻米另請專業店家換新，堆放多年的五斗櫃及立式掛衣架終於全部清除，變得寬敞又清香四溢，令人心懭神怡。一樓廚房的濾水器換裝新機種，性能超好體積又小很多；儲藏室徹底大清倉，放入三組自行組合的波浪置物架，所有的瓶罐鍋碗瓢盤箱籠，各依功能整齊擺置，井然有序、取放兩便；另在儲藏室左邊牆上加裝一盞照明燈，亮度倍增；三樓客房換上一個筒狀床頭小檯燈，再將車庫外的破損遮雨棚架換新，到此大功告成！

從發想、列單、訪價、採買、清理到安裝，前後耗時一個月，總計花費近十萬元，家中景象令人耳目一新。每當忙完家事，我便坐到榻榻米閱讀桌旁，打開音響享受讀書樂趣；眼睛累了想要鬆弛筋骨，便在榻上做瑜珈；甚至呆望著窗外綠樹，放空自己；在起居室練鋼琴時，新裝吊扇燈送出的徐徐涼風，讓新窗簾款款擺動，也讓我幸福感滿溢。

這次遭逢前所未有的喪母巨大哀痛，我以整理、出清家中久放的雜物、書籍和換新家中的陳舊配備來療傷止痛，將自己從悲傷的泥淖拉了出來，同時也獲得家人大大的贊賞和支持。現在我思念母親時，凝視書桌上母親的照片，不再淚眼模糊，而是與她微笑相對，彷彿她老人家慈祥的笑容在對我說：「你做得不錯啊，女兒！」

【 本文發表於講義雜誌2011年十二月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