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妥雜事,我們來到登機門,返台假期結束了,再不捨終究要回馬六甲。距離起飛時間尚有一個多小時,我提醒先生,去附近逛逛,多走一走,廉航座位狹小,待會想伸腿都沒空間。沒多久,先生興沖沖地告知,歷史博物館的紀念品相當精緻,有些之前在史博館沒看到,價格不算貴……,我心知肚明,直接問:「你想買?」他有點不好意思:「不知你身上有多少新台幣?」我想了一下:「還有九百,多了可沒有。」
步入史博館的紀念品店,確實如先生所言,精美商品琳琅滿目。惟我素來不愛擺設,裝飾品再美麗精巧,曾經我眼即可,無須擁有。人到中年,漸漸體會擁有其實也是負擔,物慾不免日益淡泊。翻了幾本畫冊,尤其是常玉的油畫,我有些心動。儘管不熟悉藝術,若閒時翻閱一二畫冊,沾染些許名家畫作,多少學習一點總是好的。但,惦惦荷包和行李,還是期待下次的緣份吧。店裡多幅名家複製畫,既是複製,便能大方近距離瞧瞧,我們比較端詳,小聲地說三道四,很愉快。倒是張大千的潑墨山水,縮小後不見磅礡氣勢,不甚出色,某些畫大概是不能縮小的。先生看上溥儒一幅瓶花,天青色花瓶,插有夾雜綠葉的白花三朵,含苞、盛放與將凋,不知是芍藥抑或西府海棠,秀雅清麗,很討人喜歡,幸好價格未超出預算。家中向來沒插花,以溥儒的瓶花替代倒也不錯。
一向懶得動手的先生,回到家居然主動收收拾書房牆面,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掛上瓶花。隨畫附贈的說明,此畫題識:「天風吹冷豔,帶雪落瑤池。素月清如水,臨宮照玉姿。」先生表示末句應是臨窗,窗字為帖寫字,非一般規範字,應是史博館誤認,若以詩意推敲,臨窗確實比臨宮合理。詩末署名心畬,並鈐兩印「溥儒」、「舊王孫」,舊王孫豈是一般人能用的。
這方「舊王孫」,我們之前倒是有緣見過。史博館展出吳學讓畫作,先生乍見有些訝異,書法頗似溥儒,湊近一看,其中兩幅果真有溥儒題字,並鈐兩印,「舊王孫」、「溥儒」,「溥儒」之印還在四周刻了三隻象形動物,靈動有趣。溥儒願在吳學讓畫作題字、鈐印,看來吳、溥情誼不淺。我們買的瓶花,「溥儒」就只是溥儒,沒三隻象形動物。
位於台北植物園旁的歷史博物館,門庭冷落,比起已成鬧哄哄巴剎的故宮博物院,逛起來舒服多了。史博館勝在門票便宜,成人新台幣三十元,還不到馬幣三元。若於七、八月造訪,植物園的荷花池盛放,秀麗不可方物,史博館三樓恰巧俯瞰荷花池,遊客還可順便賞荷。
史博館除了書畫特展,館藏亦頗有可觀,唐三彩、鎮墓獸、史前的彩陶黑陶等等,同樣是珍貴文物。這次沒見到「熹平石經」略為可惜。上次先生為我介紹「熹平石經」,東漢靈帝熹平年間官定經書,由蔡邕等人書寫,石刻立於洛陽太學外,算算已是將近兩千年前的事了。歲月悠悠,不但玉環飛燕,連同帝王將相一概塵土,倒是四十六石碑仍倖存一二,史博館所藏雖是不全的殘片,卻有獨特的文化意義。焦尾琴的蔡邕、「滿村聽說蔡中郎」的蔡邕、才女蔡文姬之父的蔡邕,書本讀過蔡邕種種,沒想到其手書的石刻,竟出現在眼前,感受相當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