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從無到有:創作文本到出版的眉眉角角」青年創作成果發表會
◆ 文字整理/楊書柔、林敬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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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2年6月5日10:30-11:30
地點:台北國際書展 青春沙龍
講者:明 渺|本書作者
溫宗翰|民俗亂彈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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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部的青年創作獎助,今年已經邁入第六年,下一個年度的獎勵金即將在今年十月開始收件,可於線上申請(
https://grants.moc.gov.tw/Web/index.jsp)。文化部除了提供青年創作的獎勵金,也協助成果進行出版或是媒合,並為出版的作品舉行成果發表會。創作是非常多元、各式各樣,在每個世代的作者,他們自身都有自己關注的議題,有所處時代下會有一些困境或不同的狀態,都會呈現他們的創作上。這也是造就了我們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才能長出來、獨一無二的台灣的新世代創作。
《萬應》以現代台灣社會為背景。故事內容為年輕的記者錢乾乾,在名譽與金錢的利誘之下,選擇深入調查李家興姦殺女兒一案。僅有的線索,指向一間陰森詭譎的萬應公廟。而原先奮發工作的李家興,為何與一間小小的萬應公廟有所牽扯?又為何疼愛妻女的他,忍心犯下暴行?本書作者明渺與民俗亂彈的編輯溫宗翰對談,與大家聊聊此作品中的故事、創作想法,以及書中的台灣元素及民俗!
何來果殊,分明渺小
過去曾是文案的明渺,為了商品與企業策劃形象文案維持企業的正能量。他認為,在帶給大家正面的能量的同時,通常避而不談曾經歷過的挑戰,甚至是來自與人為的挑釁。他的母親知道他在為別人寫字的時候,也邀請他能為她撰寫傳記。雖然他答應了母親,但卻沒有把握寫好母親的故事。他的母親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皈依佛門成為在家弟子,法號為「果殊」,當她拿到這個法號的時候,很開心地說:「我果然是因果殊勝之人。」多年之後,她的人生經歷了到不可預期的巨變,她感到迷惘、痛苦。在照顧小孩的責任以及這麼多的壓力下,她重新想起了佛教就是他心靈上的依歸,所以又皈依佛門,並得到新的法號「明渺」。得到「明渺」的法號與她得到「果殊」這個法號時的心境截然不同。感慨地說:「人啊!總是覺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可是過了大半輩子,年過半百的時候才知道其實自己只不過是渺小那一份。」這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也就成為介紹上的「何來果殊,分明渺小」。決定出版這本長篇小說的時候,這本書確實是他認為的小人物,這些故事是經常被忽略的,但其實才是值得被書寫、被看見的,也是大部分人會經歷到的問題挫折和煩惱。當他和總編輯說作者的筆名想要改成明渺的時候,編輯也很爽快地答應。他也向長期關注新詩或是短篇小說作品的讀者說,只要是小說創作,都會用「明渺」這個筆名發表。
忘不掉就寫下來吧
談到《萬應》這本小說的創作起源,明渺說是在某次在搭客運回家的途中,經過一個工業區,在一個斑駁破舊的公園旁有一個鮮艷鮮紅的廟宇。其實他已經記不得廟的名字,不記得是拜什麼的廟。但那個畫面衝擊他的腦袋的時候,就有個靈感──父親姦殺女兒這個靈感。重建這個概念的時候,他其實非常難過,在客運上無法停止大聲哭泣。因為那是一場悲劇,一直沒有心情寫下來,他不忍心看到悲劇、也不喜歡看到骨肉相殘。他刻意不去想故事,但在腦中的形象就越加深刻。他和許多創作者不太一樣的地方是,很多創作者不論事實還是小說,寫下來是為了記錄下來。但明渺的創作寫下來是為了清空腦袋,與其一直盤踞在腦袋裡,不如就寫下來。
《萬應》中有三個主要角色:犯人李家興、他的前妻曾婉馨以及前妻的現任丈夫王家恩,原本要以這三個人圍著故事的主軸去書寫,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去解剖這三個人的糾葛,所以他創造了作為旁觀者敘事者角度的角色,記者錢乾乾。他將錢乾乾設定與自己同年,這個角色雖然是一個沒有門道,不知道怎麼樣寫好作品寫好報導的記者,但是與李家興以及王家恩有很大的共同處,於是就成為了以錢乾乾、李家興跟王家恩三人為核心發展下去的小說。原本已經是本十萬字的小說,在刪掉許多細節之後,還要再增加新的角色進去勢必會有犧牲,他忍痛割捨了同時身為妻子與母親的曾婉馨的處境。
邊緣性的題材與生活經驗中的民俗書寫
看完《萬應》這個故事後,溫宗翰也認為書中的角色充滿各種人生的苦難,在閱讀的過程中也跟自己的生命經驗產生連結,比如說檳榔攤,家族中有人從事檳榔攤的生意,小時候他會去幫忙包檳榔,這樣的經驗讓他在閱讀的過程感到很親近。他認為,創作傳統中可以看到刻劃庶民、描寫社會邊緣人、談一些生命中被看到的題材。明渺的創作開闢了青年在思考「邊緣性」這件事的手法,作品中運用了「邊緣性」建構、取材了很多東西,比如說民俗就是一種。他也分享,百應公其實蠻靈異的,這個題材是靈異小說或是民俗取材中比較邊緣的課題,不太像是整個民間信仰或是民俗信仰當中的主角。他觀察到,台灣的出版市場關注民俗的議題中較流行的就是妖怪,台灣的歷史累積了許多口述傳統,口述傳說與民間文學,在經過梳理集結成冊後出版,或是根據這些元素所進行的創作,某種程度上,還是離現實生活的距離太遙遠,所謂太遙遠指的是這些並非來自於生活。所謂的民俗文學或是鬼怪的事件來自於個人的生命經驗,過去的妖怪創作,創作者們是將妖怪當成奇幻的、靈異的方式建構一個新的世界。但在《萬應》裡則是把現實生活中可能會遇到的靈異或是鬼怪融入故事裡。書寫中的邊緣性不只有靈異或鬼怪,也使用了同志的課題。他認為,青年創作有一個優勢是創作者們勇於嘗試、挑戰把很多東西串接起來。
他也從民俗研究的角度分享,人跟鬼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距離,一般認為人死之後成為鬼,但有趣的是在民間信仰中,變成鬼之後有很多的變化,比如說輪迴,輪迴的話可能會投胎到好的人家,有些鬼怪的傳說或是鬼的經驗,可能會變成神,而祂也有機會成為正神。《萬應》取材自十八王公,一般來說,陰廟會也比較邊緣,而十八王公就是在一個很荒涼的地方,很偏僻的地方,這也是因為漢人的社會型態把「鬼魅」的東西丟到比較偏僻的地方。透過故事中的社會事件會如何啟發大眾對這類社會議題以及台灣發展的想法,因此他也鼓勵台下觀眾去閱讀這部作品。
取材的神祕經驗
溫宗翰好奇,故事中的民俗要素是如何取材,以及觀看與模擬的對象是誰,是從書本還是生活經驗當中取材,又或者只是為了創作而去接觸民俗、蒐集材料。明渺分享,身為佛教徒的母親會去拜一些正廟,常去的是龍山寺跟行天宮。龍潭的主祭是觀音,行天宮的主祭是關聖帝君──雖然說關聖帝君並不屬於佛教,但是在民間傳說中,關聖帝君是佛教的護法神。因為母親的佛教信仰,他其實對道教宮廟一知半解。永和是一個五步一宮,十步一廟的地方,常常也有宮廟封街、祭拜、辦流水席,雖然不是直接參與,但也確實存在於他的童年生活中。而他為了小說,特別去十八王公廟取材,聽聞很多人為了賭博求明牌。去十八王公廟參訪的時候是一個小意外,因為朋友想要半夜去十八王公廟。那一天,他看到貓肆無忌憚地在廟裡面跑來跑去,還拍了幾張照片和朋友分享,但朋友只看到一堆的煙,這段很特別的經歷也用在小說裡面。溫宗翰也樂見許多年輕作家使用民俗或是比較庶民底層社會進行創作,看到這樣的創作也較為親近,並邀請明渺與他在「民俗亂彈」的線上讀書會中更深入探討。
結語:從聽故事到寫故事
觀眾向明渺提問,若是寫作時碰到比較痛苦的角色,會如何深入核心並延續到整個創作,對此明渺回應,他從小就是一個喜歡聽故事、交朋友的人,也非常喜歡觀察人、傾聽他們的煩惱,甚至會模仿他們的用字遣詞。創作角色的過程當中,會去描寫他們的生平、喜好以及價值觀,很多時候是參考身邊的朋友或是所看到的人,把他們當成真實存在於社會上的人,為他們記錄,就是他的創作。溫宗翰也補充,他自己也是很喜歡聽故事的人,現在願意坐下來好好聽一則故事的人不多了,因為這樣,說故事的人也變少了。這幾年的台灣民間文學蒐集過程中,很多耆老很自動地把一則本來可以講的很好的民間傳說或是把故事刻意縮短,因為他的孫子或他的小孩不願意坐著聽他長篇大論。願意聽人家說故事的人,也養成他在創作這件事情──揣摩角色也好,甚至語氣用詞方面。聽故事真的很重要,他也鼓勵讀者,既然故事已經寫好了,也請大家多看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