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3|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一個人在房間對著想像的朋友說話

不確定是否是過敏的緣故,我不是那種擁有大量娃娃的人,放在房間裡、放在床上、帶在身上的,一隻也沒有。不曾寄情於物,即使我有類似需求,對著娃娃說話感覺太彆扭。倒是頗能自言自語,當對方跟我說:「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我回答:「喔沒有啊我在跟自己說。」最近倒是真會對著空氣講話,想像著一個對象,將那些古怪的想法對其訴說。
這畫面相當孤僻,但當場景轉移至一場真實的對話,咖啡廳未必比一個人的房間來得更值得。空氣裡盡是無法預測也無從控制的擾動因子,有誰面無表情啪地一聲熄滅所有幻想、天真和薄弱的希望。坐在原位持續低頭,對著《沒有的生活》笑,對著最後三篇擦眼淚。比起沉默,我更常沉不住氣。都是自找的,手指無目的地塗抹漆黑的手機螢幕,興起想離開的念頭,但不動。
有時兩人或眾人之間的編織與對話,漂亮得像星星堆滿天,過後才發覺那不過一場觀落陰。他人即地獄,地獄的恐怖其一在於除了地藏王之外沒有誰真正具備下去的心意與能力,其二則是我們常常誤會自己是地藏王。
摘錄自黃麗群講「獨處」的散文〈疊疊樂般的地獄與天堂〉。這段文字,就這樣跳到我面前,虛擬畫上螢光筆。前一段時間,我將這段不甚理解的話記在心裡,它像一則忠告或預言,在災害來臨前提醒我,而無法避免它發生,我將在時間行進的過程中去歷劫,此後才可能會懂得,或者驗證。「盯著沒有回應的訊息欄,是比觀落陰還要更可怕的。」塔羅占卜影片如是說,這讓我更懂了一點。
此地是我的靈魂存放之處,它帶著罪惡感,能量收縮,將自己握得緊緊的,雕琢著形象,隱隱憂慮著這是否足夠得體、正確,合乎道德,是否合乎一個考生的道德。我滯留、徘徊、等待,心知肚明沒有任何事情會發生。仍怕犯錯,但無法確知是對或錯的狀態永無止境,抱持相當不清爽的心情,沒學會保持距離。如此赤裸,我用冷靜的語調將一切在桌面上攤開,始終透明地活著。至少誠實,我想。
數千年前思想家已經提醒他的追隨者「慎其獨」,自己對自己無意袒視思想,往往令人沮喪:這一段無法超越,那一段不太清明,所以就別再說他人是地獄了,最需要普渡的根本是自己。
結果不是很好,但該要接受一切:堵塞、落空、差異、誤認、每一個針鋒相對的「但是」。容忍我的拙劣,擁抱混亂,當我講述那些我始終搞不清、辨不明、難以總結的時間。斟酌捨棄的物事不是花費,反而是它在這裡救了我。與我談話的對象,想必十分認同他人即地獄,他為此作好萬全防備,此後再也不會有不好的事。順著這邏輯,我沒有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唯一的敵人是自己。
我焦慮的方向不正確,我的認真、我追根究底的精神沒有用在對的地方,我流的眼淚過於奢侈。或許這就是事實。也或許這只是看法。終究得持續前進,那些宣告失敗的計畫、喪失意義的目標、自欺欺人的說明,放開雙手將其留在原地。回到一個人的房間,安全的地方,說故事給自己聽,創造意義,接著調整、修正軌道就行了,我會在實踐中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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