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害怕父母的白髮,希望永遠都有爸媽陪伴
小時候看爸媽像山像海一樣高大寬廣,爸爸寬大的肩膀、媽媽溫暖的手,可以為我們遮風擋雨,解決一切問題,長大過程中爸媽耳提面命的提醒我們「該吃飯」、「該讀書」、「該睡覺」!心裡覺得好嘮叨好煩喔!幹嘛管我這麼多啦!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成年後,看著錶看著鐘,回頭提醒爸媽:「該吃飯了」、「該吃藥了」、「該休息了」。突然發現爸爸的肩好像變小了,綠油油的青山變成雪白富士山,媽媽的手雖然還是那麼暖,但有點變形不再那麼纖麗,而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活脫脫像當年的爸爸、媽媽一樣。
爸媽老得好快,快得讓人還來不及長大,似乎才剛認識沒多久就要準備好「說再見」,而不論是父母、祖父母、每位親人,我們人生中都必須面對「分離」。
面對分離,我們心中最大的第一個恐懼往往是:「爸媽要死掉了,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那未來的日子,我該怎麼辦才好...?」
死亡帶來的「不安全感」與「無意義感」最磨人
看著(祖)父母逐漸老去,我們都意識到總有一天會與「死亡」相遇,對於他們的離開感到未知與擔心,失去一個「重要而習慣存在的人」是什麼樣未知的感覺。
許多心理治療學派都有提到分離(separation)概念,我們在剛出生的時候很脆弱,需要依賴著爸媽才能存活下來,心靈層面與媽爸很親近像是共生(symbiosis),而若由祖父母為主要照顧者也一樣,我們下意識將照顧我們長大的人視為「自己」的一部分,所以當他們要永遠離開我們時,會感受到很大的「不安全感」與「無意義感」,尤其關係越親近,越需要更多時間學習如何去適應「分離後的生活」。
「不安全感」象徵我們失去一部分的自己,比方說(祖)父母喜歡的食物、生活習慣、興趣愛好等,生活中有很多一起建構的回憶,如果小時候媽媽常叫我們要喝牛奶,媽媽自己也喜歡喝牛奶,我們每次喝牛奶或看到牛奶時時都會想到媽媽,「把牛奶與媽媽連結在一起」,牛奶給我們一種像媽媽陪在身邊安心的感覺。
而若媽媽離世了,我們在心靈上少了一個可以依賴的人,牛奶、各種與媽媽有關的所有生活習慣,都開始在我們生命中改變或消失,每次看到牛奶的安心感可能變成懷念或是感傷,會不斷被提醒這種不再能依賴媽媽的感受,「那罐牛奶再也沒有媽媽的味道了…」。。
「無意義感」則源自我們失去一部分對自己的認識,例如我不再是媽媽的兒女了,我失去一個生命的重要角色或是一個信念,比方說媽媽離世後,我可能不再能當個「撒嬌的女兒」,我不再能為了達到媽媽的期望而努力。
我內心那些想撒嬌的、想依賴的、想討拍的特質都沒有地方放,也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得到心靈上的肯定,覺得我活著是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這些責任全部會回歸自己身上,為了整體它們,我們會思考「我是誰?」,原本內在對自己的價值認同會感到混亂,尤其關係越親近,共生越是緊密,對生命「無意義感」會被放更大。
人的生命意義是一起建構,失去會令人漸漸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而當身邊完全沒有重要的人時,會沒有任何人記得自己名字,那是一件多麽寂寞而孤獨的事。
從生命意義中,為彼此的關係重生
想降低分離的傷痛其實沒有捷徑,意義心理治療法(logotherapy)是面對哀傷失落有效舒緩方式,鼓勵重新建立對自己的認識,把死亡帶來的哀傷轉換成對彼此生命的祝福,來詮釋兩個人的存在意義。
比方說媽媽離世後,在喝牛奶時總是感到思念,無法脫離失落難過的心情,「牛奶」所代表的意義在過去是媽媽給的愛,一種能讓我們安心與依賴的「安全感」;而現在媽媽已經離開但心中仍需要「安全感」,我們必須鼓起勇氣回到現實生活中落地,把對媽媽的緬懷的力氣轉化成尋找「由自己給自己安全感的方式」。
一方面可以從自我成長中提升自我價值感,另一面開始把牛奶等於「媽媽給的安全感區分開來」,知道媽媽是媽媽,我是我,兩個人是分開的獨立個體,兩人因為相遇而補足彼此的生命,卻也因為分離的痛苦,讓我們從中尋找到使自己心靈更完整的方法,為過去那份密不可分的賦予新意義:「媽媽的離開是一個屬於她生命的完整,而我在她離開的不捨中,是我開始尋找自己的契機」。
意義治療法強調如何在我們的認知上,重新賦予生命的意義,牛奶不再是依賴媽媽給的愛,而是我們自己哺育自己的全新配方奶,在保存媽媽母愛的同時,也成為自己的媽媽。也如客體關係所提及「一段真正健康的關係不僅僅是共生,而是能夠良好分離後,發展為獨立的個體(自己)」。
分離使彼此的存在更有意義
生命充滿無法避免的遺憾,每個人都在必然的分離中感到恐懼與害怕,這是很正常的反應,我們都希望一輩子能依賴父母,期待能永遠有個為我們遮風避雨的地方,不想獨自勇敢面對世界的殘酷,尤其越是親近的關係越不容易割捨,但正也因為這樣的黏膩親密,讓我們意識到「為自己的生命找到屬於自己意義」的重要性。
當我們有足夠的勇氣去挑戰「找自己」的艱辛時,在分離到來時,會有能量把哀傷轉化為祝福,意識到人生都必須面對分離,但「相愛歷程」仍在彼此心中,盈滿生命的意義而完整。
圖:蔡博堯 心理師
文:蔡博堯 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