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他只是個路人,殊不知我會慘敗在他手裡。
剛開學時,我對他沒什麼印象。大約一個月後,體育課要測100公尺跑步速度。照理說男女生會分開,但當天有同學請假導致人數無法整除。由於我是女生最後一號,他是男生最後一號,我們就莫名其妙被湊在一組了。
那時全班都過來跟我說:「加油!」
他跑得很快,但我很想贏,何況小學生的性別差異還不是那麼明顯,所以我就瘋狂告訴自己要盡全力跑。
結果我輸得很慘,在那之後我正式記住他了。我還發現可能是因為他成績不錯,每個老師似乎都很喜歡他。
這激發了我的勝負慾,因為我在跟他分到同一班以前,都是備受老師及同學讚賞的優等生,我不希望自己就這樣被他比下去。
期中考過後,我坐到了他的旁邊。我座位周圍都是男的,就連斜前方也是,使我渾身不自在,無法像過往那樣跟女生們聊天。
幸好我跟他還算聊得來。我大概就是在那前後喜歡上他的吧?
六年級那年的平安夜,他放學時問了我一句:「妳真的有喜歡的人嗎?」
他說的是「真的有嗎?」而非「有嗎?」
他一定知道些什麼才會這樣問。
我故作鎮定,笑著反問他:「嗯,要猜嗎?」
但他沒有笑,只是說了一句:「回去我傳訊息給你,在這裡說不好。」
我當時馬上就知道他會跟我講什麼。
回家後,我飆完作業,立刻上線,看到他剛好也在線上。
他傳來了一張截圖,是他跟我朋友的對話。朋友竟然跟他說我喜歡他。
我看了超級傻眼,因為我從未跟朋友提及「我喜歡他」的這個祕密。
他拿這個對話截圖來問我,是單純想問出真相,抑或是在逼我告白?
我猶豫了約半分鐘,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他。
後來我靈機一動,結合前陣子看過的科普書籍,將這一切全都合理化了。
「根據精神分析學家佛洛伊德的理論,我朋友很明顯是在『投射』,那是一種心理防衛機制,將自己難以接受的內在情感,全都歸咎給其他人。講白話一點,就是她喜歡你,卻又不敢承認,所以才會覺得身邊的人也喜歡你,不然誰在乎我喜不喜歡你啊?無聊!」
「可是我在乎啊!」他說。
「為什麼?」我反問他。
「妳考贏我一次,我就大發慈悲告訴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好煩!」因為我每次考試都是第二名或第三名,從來沒有贏過他。
跟他下了戰帖後,我贏了一次,以一分之差贏了他最拿手的數學。他卻笑說要大考的平均分數贏過他才算。
小六那年的期中考與期末考,我都輸給了他。上了國中之後,我們繼續比拚。第一次跟他面對面說話就是為了問分數。
他的教室在三樓,而我在五樓,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在五樓遇到他。
國中第一次段考剛結束,各科成績都出爐了。我考得不太好,平均才81分,而他平均高達88.9分。
「不是說要贏我?」他笑著對我說。
我不甘示弱地反嗆:「還剩17次段考,比到贏你為止。」
他又笑了,還輕拍我的頭頂,彷彿我對他而言只是個不構成威脅的小孩。
他在我耳邊低聲說:「等你贏啊!」
後來幾乎每次段考,我跟他都佔據校排前五名的寶座。他和另一個女生輪流當全校第一,而我則是在第二名至第四名之間浮動。
上台領獎時,站在我旁邊的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而我的身高已經定型了。
我好不容易快要追上他,卻似乎連他身後的陰影也搆不著。
國中時期,男女間的體能差異越來越大,我已經無法跟他比賽跑步或球類,唯一有機會贏過他的就只有學科成績了。
國三的第一次段考,我終於贏過他,成為了全校第一名。當老師和同學都為我鼓掌時,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我知道,他是抱病來考試的。剛考完的那天下午,當我跑去他們班,想跟他對答案時,赫然看見他癱軟在書桌上,被同學攙扶送進保健室,體溫燒到39度。
我拿起他的考卷,他的字跡扭曲猙獰,甚至有一個大題來不及寫。因此我不認為自己真的贏他了,要是他沒生病,絕對能寫完考卷再檢查兩遍。
說不定他寧可病倒,也不想輸給我,更不想讓我知道些什麼。
段考過後的朝會,我們熟門熟路地在活動中心的角落列隊,等待上台領獎。我慵懶地打了個呵欠,盤腿坐下來等待其他人到齊。
「恭喜啊!校排一。」他蹲在我面前,微笑著注視我悶悶不樂的臉。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他像是昏倒般,倒臥在我懷中,臉色有些蒼白。
「妳真的贏我了,這次我也是拚盡全力,沒有放水。」他輕輕閉上雙眼,坦承當年的秘密,「其實是我先去問妳朋友,她知道我喜歡妳,才跟我說妳喜歡我,應該是為了安慰我吧?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妳了。」
「我很開心,妳那麼想知道答案,拚了命想贏我,而我也拚了命不想讓妳知道,但現在我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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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故事:云云
改寫:雪桐
上天欠你的好結局,由我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