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9|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人果然是情感的動物(產後7日)

才過了七天,卻彷彿到了不同的世界。
出生第五天
出生第五天
在懷孕階段,一直覺得自己與胎兒的連結不太「情感」,沒有特地跟他說話、也沒有太多的愛與期待,甚至擔心自己對小孩無感怎麼辦。當醫生把嬰兒舉到我面前時,我還是相當傻眼,是一個完全沒有見過的對象,不知如何理解與反應。
出生第一天我只在開刀房見了他幾秒鐘,之後他被抱去清潔、進行檢查。當天晚上他被推進來,第一次嘗試親餵,當時完全沒奶,只是讓他稍微吸一下,接著他哭了送回嬰兒室喝奶,半身麻木的我雖然想多看他幾眼,但也爬不起來。接下來的兩天,白天在他醒來時嘗試親餵了幾次,其他時間則手擠奶用針管搜集,一開始只是乳頭微濕,第一次擠出一滴奶時,還興奮地用針管搜集,結果一滴吸到真管壁裡根本消失於無形,雖然尷尬還是送到嬰兒室去了。嬰兒室放了幾隻3ml的針筒,我們兩個不分日夜的、聚精會神在針筒能搜集到的奶,第一次集滿一隻針筒時戰友真的超開心的,臉上散發出驕傲的光芒。第三天物理治療師按了一個小時,收集到將近兩隻針管,開心地拍照紀念。
第四天準備出院,但阿朋因黃疸還需照光,醫院說不一定隔天能出院,但我們還是做了帶他出院的準備,練習了安全座椅之類。隔天早上六點多,便告知還要繼續照光,我們兩個都覺得有點落寞,在離院前親餵了朋,沒想到他很給力的第一次吸好吸滿,吸到嘴巴放開乳頭、手指也鬆開、一臉滿足的睡著,我才體會到親餵的魔力,感覺自己滿足了一個脆弱稚嫩、動作嬌萌的生命,他摸起來軟的不可思議,他背上有猴子般均勻的軟毛,他臉上的表情太過療癒。
離院那天,我在路上買了一杯星巴克紅絲絨,第一口的味道美妙的令我驚呼,在櫃台上看到一個限定的星巴克摩羯座杯子,我想到摩羯座的阿朋,手軟了買了這個馬克杯,想到等他來的時候再用。在路上我們一邊讚嘆著住院五天來沒看見的藍天與陽光,這是一條熟悉的高速公路景色,然而看著飛鳥畫過天際,我卻不禁感覺,這個世界不再是五天前的那個世界,我們試圖像過去開著車到各地,那樣的氛圍、對話、心情,但心中就是有個牽扯,後來開始挑選音樂做阿朋的睡眠歌單,就這樣開進了月中。
一進來衛教師便詢問餵奶計畫、告知產後憂鬱等相關知識。她說產後兩週受到荷爾蒙影響,有憂鬱狀況是正常的,若之後還持續的憂鬱則需轉介相關門診。大部分的時候我覺得還算輕鬆平靜,但也有幾個時刻難過到無法自拔,尤其是想到阿朋時。到月中的隔天我們去看阿凡達,不知怎的阿凡達竟然變成家庭倫理片,三小時一直在強調父母與子女的羈絆,最後兒子還死了;隔天的新聞,是豐原客運撞上走在斑馬線上推著嬰兒車的一家三口,母親與小孩當場死亡,新聞中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嬰兒車碎片與媽媽破碎的眼鏡。我覺得自己的大腦被綁架了,看到相關事件會有很強的套入感,而這種無法抑制的感受,又讓我感到害怕,害怕無法失去自由、害怕失去、害怕被拋下、害怕變得脆弱。
身體的疲憊與痠痛感也是從月中開始。剛開完刀的前兩天,其實精神狀況都還不錯,像極了聯考完的一派輕鬆,完成了一個大挑戰、新人生即將展開。但隨著擠奶任務的來到、奶量不夠的落後感,以及傷口、關節、腰椎痠痛,還有狀似六個月大的肚子,一切都很令人沮喪。隨著阿朋在醫院待的天數增加,焦慮感也隱隱作用。
昨天聽到「生氣」這個詞時,腦海中有了不同的感受與想像。因為之前阿朋親餵時,幾次因為吸不到奶而哭,護理師總是邊拍邊說「幹嘛生氣氣、好啦不要生氣啦」,原本用來形容情緒、用灰色烏雲與閃電代表的「生氣」,對我而言突然變成一種可愛的記憶,它變成一連串親密的情感記憶,是淡紅色略帶毛邊的愉悅
就這樣,阿朋用七天改變了這個世界,我該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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