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15|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鳥糞中的詩意——論《石人 Stone Age》陳伯義攝影個展

@1839當代藝廊
「人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影子。」
乍看之下,會誤以為陳伯義的這一系列作品都是繪畫。一個個石塊在極為強烈的光線照射下,佐以黑白攝影的特性,便像是一座座無垢的舞台,於其上躍動的,繪畫顏料般的痕跡,似是書法寫意的線條,又恍若遠古文字的符號。
實際上,這些石頭上的痕跡,都是鳥糞。
動物的排泄物與富有禪意的攝影作品間,濃厚的對比性實在令人忍俊不禁。陳伯義的鏡頭將人們避而遠之的排泄物,轉化成了藝術作品,於是這些溪谷間乏人問津的石塊,被昇華、重塑為藝術家想強調的:日常中的繪畫性,以及在圖像的空間中,物件如何被重新編排為另一維度的媒介。
這系列作品可被看作繪本性的敘事,一道道鳥糞構成了狀似人形的剪影,時而僵硬地佇立著,時而三兩成群,營造出宴會般的喧鬧。在這種視角下,石塊和偶爾露出的草僅僅作為主角——也就是「人影」——的陪襯而存在。
作品中,除了插畫般的畫面編排之外,最直觀感受到的,就是其光影的精準掌握。近似於林布蘭繪畫的作法,石縫中白色的痕跡被凸顯出來,畫面的其餘部分都留於純黑,對比極其強烈,石塊徒留基本的形體,觀者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轉移到畫面中的主角上。
突出石頭的紋理
可也有那麼幾幅,陳伯義採取相反的做法,故意突出石頭的紋理,白色的痕跡頓時顯得像一個匆匆經過的意外。這種相反的攝影操作,可看出陳伯義有意討論「人影」和「背景」的主客關係。
在展覽的論述裡頭,陳伯義寫了一句「人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影子。」我想這能作為理解《石人》系列作品的一大出發點。
觀看作品時,絕不會將其中的「人影」想成一道影子,儘管我們都清楚,它徒有輪廓,和似是而非的動勢,但它主導了整個畫面,一切戲劇張力和版面勾劃都因其而生,又順應它的線索,群起舞動。
可陳伯義說人是「無足輕重的影子」,於是整個觀看邏輯都被顛倒,可能的解釋有兩種:一是藝術家真正看見的,是畫面之外的某物,藝術家將他拍攝下的「人影」作為某起事件的結果,我們一窺的僅是編造過的終末。
二是,畫面中的主角確實是藝術家想捕捉的對象,可終究也只是溪畔石頭上的偶然痕跡,沒了鏡頭、沒了藝術的潤飾,這些剪影便不復存在,攝影定格的永恆,實際上毫無重量,若非一場精心的觀察,鳥糞就只是鳥糞,石頭只是石頭,並不具備任何神聖性或藝術性。
在夾縫構成的無限中,大自然的一筆一劃都令人無比著迷。陳伯義完美把握了這種隨機性,基於對於銀鹽攝影的堅持,在光影閃爍的背後,異材質被組合為一張畫面,似是繪本的插圖,又似是戲劇演出的側拍,更似是對自然蘊含的神靈,一種無聲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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