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是晚上八點半左右,連續做完好幾個病患之後,以為能夠喘息個十分鐘時,A小姐出現了。
A小姐,34歲,躁鬱症。第五次被強制就醫,原因是自殺未遂。目前無業,住在專門給遊民的庇護所。
當時她一看到我就充滿防備,嘴裡喃喃地說 “你也不會懂我的,從來沒人會懂。你問什麼我都不會回答的。” 我沒回應,只問了她餓嗎渴嗎,有沒有需要什麼,想著或許她填飽肚子後會比較放鬆。A似乎感覺到我的善意,放下交叉在胸前的雙臂,無奈地問我說我想知道什麼。我回答道,比起我想知道什麼,我更想問你願意跟我分享什麼?在你心底,有沒有什麼是你一直渴望被傾聽,卻沒感到被傾聽的部分?
A沈默了許久,以一種輕柔而悲傷的聲音開始說。
五年前,A還是個『成功人士』,有收入非常高的工作,跟丈夫小孩住在很好的房子,有自己的理想跟目標,前景正看好。然而,卻好景不常,A當時突然被診斷出有腦瘤 ; 自此之後,她的身體狀況跟記憶力開始大不如前。原本的工作被辭退,丈夫離開並奪走了女兒的監護權。A原本的生活,也在一瞬間崩塌。接著一連串的,就是以毒品跟酒精麻痺自己的生活,以及在街頭跟庇護所流浪的日子。
A說到這,忍不住開始啜泣,一邊說著是自己不好都是自己的錯。我也紅了眼眶。
當我心想著再給她一點時間停留在這個感覺裡,A丟了這個問題給我:如果有時光機, 我是不是就不會再痛苦了?
親愛的A,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 — 時間本身,就如時光機。我們可以選擇帶上沈重的包袱蹣跚前行,亦或揮揮衣袖不帶一絲眷戀的奔往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