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3|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嘶吼

你滾著輪子離開了腳步平穩,或者你光著腳丫遠離了那道支流。 我的確在呼喊在你家客廳外的小盒子裡面,哭泣吵鬧。 也許我們該做的是關閉那道門, 摀著對方的嘴,悶死對方。                 《我是小丑》歌詞片段
記憶裡的時間,一粿一粿地如黏膜般,一幕黏著一幕,沒有邏輯、沒有時間、沒有裂痕,也沒有漣漪。剩下的,只有沉積在陽光的背影,那些僅存的生命痕跡。至此,所有的生活,都成了一種需要半意識狀態,與自我傾斜的跛行。
  高中時,得到了一把吉他。那是在我小學三年級,把夢想的棒球封印成不能見光,只能偷偷進行的無名碎片,所銜接上的記憶。在環抱吉他的記憶畫面中,那是一個五樓的舊公寓空間,是我的房間。我坐在床上,隔壁的姐姐已北上讀書,房間正下方是爸媽的主臥,而周圍的建物沒有一棟超過三層樓,它就像獨出於世的騰空物,在夜晚為我無名的嘶吼提供了安全的條件。   就這樣在那個房間,寫了近一百首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為了讓它看起來有那麼點獨特、那麼點知青的批判、那麼點藝術與哲學的沉思,那麼點像當時以為的Bob Dylan和Radiohead,歌詞往往東拼西凑,刻意將毫不相干的東西湊在一起。就算如此,我內心還是引以為傲有著前衛派實驗詩的藝術精神。只是大半歌曲都在鬼吼鬼叫,沒有像藝術那樣,觸動某種感知的而保持優雅的奇異感。如今,面向隔壁房間的那面牆,仍是我唯一能憶起,讓我感覺到安全,並不會瞬間消失的畫面。對了,還有頂著吉他,不時搖晃抖動的雙膝。 支離支離的橡膠躲在漆桐樹後 等待等待的荷葉採在晚風河面 想法想法的城市匿在黑暗夜空 形式形式的奔放殺出一條血路 破碎和支離的地平線 城市中的橡膠不去思考逃脫出靈魂的歲月               《支離的城市》歌詞片段   這些意喻不明的文字、聲音和身體媒介,在半意識的混沌中創造了某種形式化,替持續生成但尚未顯現的內容,引入了可預期的未知,是已知未來的特殊感知。就這樣,創作似乎有著某種魔法般的癒治作用,讓我有了新的、令人期待的自我樣態,並且具有方向性,投射出掌舵的主體,將那如死水般無以名狀的恐懼、痛苦、感知與情緒,隨著潮汐駛向超越的平面,即娜塔莉.薩洛特(Nathalie Sarraute)從感知演化所做的區分。超越向性(Tropismes),是透過形式(如主題—動機)指定主體令其發生演變(如結構—曲式)的樣態;另一種她以植物受到外界壓力,而改變生長與外界環境細微之共同演化。換句話說,是形式與主體相互穿透,也就是形式和內容作為共同演化的微粒,因而觀察者難以辨別感知對象以及感知自身。這也是德勒茲(Gilles Deleuze)將電子音樂、現代音樂(尤其是約翰.凱吉John Cage)區別於西方古典音樂的策略。但無論哪一種,都是感知溝通持續溝通著感知,並等待它不太可能出現的感知溝通出現,而其中形式會是什麼,也就選擇的問題了。   可想見,娜塔莉和德勒茲推崇這種難以辨識的藝術對象。不過對於那個吶喊的少年來說,超越的向性至少提供了編織的舞台,能夠指出角色的性格、演出的動線、堆積著故事的時間序列,也就是:讓未來有了當下感。情緒有了連結的文本,空缺有了自身的色彩,無論此刻有多短暫,至少光照了進來。德勒茲的所區分的融貫、內在性平面(Plan d'immanence),不過是為了使觀察者更難做出區別的區別。從表面被稀釋的音符與曲式化,到試圖徹底抹去、解放音樂的時間性,都承接著班雅明所謂的靈光,將藝術不太可能出現的感知溝通,被區別出來。這個弔詭,就如他試圖抹去音樂的時間性般,將不可見(不可聽)的時間媒介被標示,以換取更多的感知空間。(運作的)時間,仍是不可見的。   德勒茲是要指出(康德的)藝術形式、即超越感知對象、超越被組織事物的創作原則、技法等是斷裂且不在場,據此讓藝術有更多元、更自由,更「自然」,更如其所是,並創造更多且更難出現的觀察位置。而對那些由於創傷而情緒真空的人來說,徹底的自我觀察是危險的,可能使藝術系統中,二階觀察的必然性,變成佛洛伊德的慾望驅力,無限往黑洞奔去。   我一直以為,《我是小丑》歌詞中的你,指的是我的父親,要不然也應該是我媽或我姐,是我在夢裡不斷叫喊、嘶吼的對象。好吧,再不然,也是指這個應該要被批判的社會。
不過至今,我才明白,他叫喊的對象,其實是二十年後被困住的自己。 他需要我的回應,給他力量,也才能拯救現在的自己。
你所使用的語言,委婉平和,像是一座荊棘。包圍刺痛著我。 我的確是在哭泣,無法逃離這你設下的完美困境。技術高超。 也許我們該做的是 打開這道門,招集驅趕 踩著群眾壓死對方                 《我是小丑》歌詞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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