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的第一天：一車一世界

2023年8月1號，我如常地早起，如常地盥洗，如常地沏茶，如常地安靜。

反常地不想公司營運，不想資金水位，不想各種紅塵滾滾裡的恆沙跟棋盤演練。

我在想 May, 1983.

我們舉家剛到Austin, 我一句英文也不會。

大我兩歲的哥哥，去上另一間4到6年級的小學，害我一個黃人在一群白人裡。

我家門前沒有小河，但有一棵大橡樹。Oak.

我家後面沒有山坡，但有一個大蛇窩。不Ok.

蛇窩當然是住了大半年後才知道的。

幸虧家父自幼務農，長年吹噓他連炸蟑螂都敢吃；這次真的不負家小的厚望，拿個鋤頭，往後院走，我們母子三人躲在客廳，靜候佳音。忘了有多久，他老人家搞定了。從此不敢再走進後院的我，只依稀記得，遠看像個棒球投手的mound.

說是他老人家搞定了，但真算起來，當年40歲的蕭燐洪先生見到今年的我，還得喊聲蕭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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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上美國校車 that big, yellow bus 就在我們家巷口。

說是巷口，也不盡然。

我家呢，最精準的說法，是一壘。

大概有個六七戶人家，圍成一個圓圈，然後有個共同的小開口，通往馬路。所以我們的地址，叫做 Oak Creek Circle. 橡溪圈。真TMD好聽，可惜我當年毫無感覺。否則一定請書法家朋友幫我寫個橡溪齋，橡溪小築，橡溪蛇園之類的。

會說是一壘，是因為鄰居爸爸，會把我們幾個小孩組成棒球隊，我家靠馬路，是一壘，二壘就真的是那個馬路出口了，三壘本壘也都是鄰舍。

回想起來是滑稽又荒謬：安打都很危險；三振才不會跑進去車陣。

我還記得，球是硬的那種；

我被一記暴投擦臉而過，嚇個半死；

四十年來，我再也沒摸過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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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是有趣的。

每天七點，就在橡溪圈的二壘，也就是我家前院的大橡樹旁，精神奕奕的 school bus driver, 笑容滿面地歡迎我們這些小朋友上車。

美國的大校車，停車跟起步跟開門跟關門，四個動作，聲音都好大，可能有某種氣閥吧？

而車座分配，就是娑婆世界。

一車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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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指定座位；

但，也不是你能隨便坐的喂。

高高的白人運動大帥哥，坐一起，高談闊論；

黑黑的墨裔捲髮幫，坐一起，竊竊私語；

年紀輕輕就戴眼鏡的，散光也散坐，看書無聲；

大膽的金髮美麗小姑娘，則偶爾會鼓起勇氣，去搖滾區，攀談兩句，然後扶著深綠色座椅，隨著路況車況，搖搖晃晃，踉蹌踉蹌，一回到閨蜜區，就眉飛色舞，享受同伴掀車頂的歡笑與尖叫。

而40年後即將剃光的那顆小鬼頭，

則永遠靜靜坐在最後（我也只能靜靜啊，又沒人教我英語的P.A.）

充滿好奇地，

打量著，揣測著，這極其陌生卻已成日常的六塵境界。

而異鄉，就這樣，就是這樣，

慢慢被童心，誤認為故鄉。

直到再次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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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是真的

#我從營利單位退居幕後

#正式開始非營利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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