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捨離的單位（上）

2018年三月的舊文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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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過年回老家。依照我目前採行的整理原則審視待整理的老家房間，發現房間裡全都是必須慎重考慮如何處置的物品。

　　我的整理原則，來自《斷捨離》（山下英子著，羊恩媺譯，平安文化出版）以及《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近藤麻理惠著，陳光棻譯，方智出版），兩書共通的論點在於人在進行整理收納時，面對的都是過去的自己累積起來的物品，而我們應該要正視眼下的自己是不是依然需要、喜愛這些東西。不要被過去的經驗所困，也不要用「也許哪一天會用到」作為藉口而留下不知何時才會用到的物品。如果當下的自己不需要、不喜歡，就應該擺脫執著，捨棄物品，讓居家環境只剩下我們最喜歡的事物，這樣才能充滿能量、輕盈地活在當下。

　　這兩本書的中譯版不約而同在 2011 年下半年出版，風靡我的朋友圈。家姊兩本都買了，還主動將書帶回台中推薦給家母。

　　從服膺「捨棄是整理收納的第一步」這個概念到現在的六年間，我進行過最決絕的一次斷捨離，是三年前銜命外派前夕，一口氣丟掉了 81 公斤的大學教科書和國家考試參考書。當時我和朋友合租一戶在四樓的公寓，我花了一個星期的下班時間，將書籍捆成一落落，每落大約六公斤，單手可提。全都捆好後，我聯絡住處附近的清潔隊約定清運，依照他們指示，在指定日前一個晚上先將書籍全都堆到公寓門口，清潔隊會在翌日凌晨五點將廢棄物收走。那天深夜我在公寓樓梯間上上下下跑了好幾趟，好不容易將 81 公斤的書全都搬下四樓，貼上「已預約清運」的紙張，再拍了張照片留念。

　　隔天出門上班之際，門口堆放的書籍便已消失無蹤。

　　感覺很好。

　　該怎麼說呢……學生時期的零用大多花在餐食上頭，直到接了家教打工才漸漸有些餘裕買自己想要的讀物和用品，每一件我都審度過才敢花錢。現在的我和當初買下它們的我已經不同了！我卸下了自己買來的沉重的執著，勇敢告別舊日的我！我將遠行，展翅翱翔！

　　書中的道理建立於新我應該丟棄舊東西，但我後來時常本末倒置，藉著丟掉舊東西，獲得個人也隨之煥然一新的感受。理智上知道這不符合邏輯，但看見丟掉一雙拖鞋或是一個空瓶後多出來的那一點空間，仍會有股微妙的滿足感。每逢搬家，更是大丟特丟的好時機。大學時換宿舍房間，我會將多餘而仍看似有用的東西寄回老家，那些箱子送到老家後並不會被拆開，而是直接送進儲藏室。學會目前的整理原則後，每逢搬家，我一律將那些東西送進垃圾桶或回收箱，頂多在整理期間邀請朋友來住處看看有沒有他們願意接收的物品。雖說很多物品都在二手市場上仍有價值，但對我來說，想丟就丟的爽快感，遠勝於將東西放上網路等待買家換現金的收穫。

　　不過話說回來，消除個人物品可不是那麼輕巧的事。清運 81 公斤重的書籍，勞煩的不只是我，更是清潔隊，以及後續的回收業者，當中若有必須掩埋的紙頁，也會佔去垃圾場的空間。我可不打算逃避製造垃圾的責任，甚至花了一段時間才說服自己與製造垃圾的罪惡感和平相處。購物不再是娛樂，而是一種負擔：假設一件商品的品質和廠商聲稱的相符，只以金錢為預算，決定要不要將商品帶回家，僅是簡單的計算；但若開始將金錢、收納空間、商品使用頻率及期限，還有最後歸處都納入考量，每一筆消費都變成對自我認知與未來預測的考驗。

　　為了避免考驗，我變得能不買就不買，只有遇到不得不為的時刻才會硬著頭皮去逛街。先生在婚前對我的觀察是：「你一走進商場，就展開一場自我認同危機。」

　　派駐到杜拜五個月後，我終於下定決心買了一台昂貴的空氣清淨機，未料不到一週就被通知要轉調布拉格。這個事件影響了我在布拉格佈置新居的行為。我只願意買最必要的生活用品，只怕突然要搬家時不能迅速打包。長輩曾經提議要寄一個歐陸規格的大同電鍋給我，也被我婉拒了。

　　幸好布拉格空氣甘甜，不用空氣清淨機。

　　我也學會直接用爐火煮飯了。